第14章 程家之殤

　　洛城，豫州最大的城市，坐落在洛水沿岸，最肥沃的土地之上。

　　三十萬人口生活在這里，商業(yè)極度繁榮。

　　洛城橫跨洛水兩岸，雖然難以用橋梁橫架，但是諸多的商船和民用渡河船，將落水兩岸的居民往來，變得十分容易。

　　老百姓的民間生活，可謂是趣意盎然，豐富多姿。不要說遍布市井的茶館說書臺，也不要說錯落有致的戲曲觀，更不要說蒸汽騰騰，冬日居民帶來夏季般溫暖的澡堂子，單單就是大街小巷里的雜耍，就夠讓外來之客停下腳步，細(xì)細(xì)駐足觀賞了。

　　當(dāng)程仕的馬匹進(jìn)入到洛城之時，正值下午，居民吃飯后，都出來活動，大街上熱鬧非凡，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嗯，這不是程家的公子嗎？有些時日沒有見他了?！?p>　　“是啊，他怎么才回來，還是這般道士模樣……”

　　大街上，不時有人認(rèn)出程仕，卻只是只是捂嘴指指點點，沒有主動打招呼。

　　這讓程仕有些意外，比如絲綢鋪面的老邊，喜歡端著茶杯坐在門外曬太陽，往日里，只要程仕路過，都是熱情的招呼，請他進(jìn)去坐坐，畢竟程府這些年，可是最大的主顧之一。

　　可是當(dāng)程仕的馬匹晃悠過鋪面時，絲綢老板雖然看見了程仕，卻只是尷尬的對他笑笑，隨即端起茶杯進(jìn)屋去了，還不時回頭觀察程仕的表情。

　　程仕以為是自己這身道袍，穿起來讓人感覺奇怪，也就沒有多想，朝著家里的方向走去。

　　“可憐人家啊，這孩子，我可是看著讓長大的。”絲綢鋪面老板，在窗戶里看著程仕漸漸遠(yuǎn)去，自言自語道。

　　“往后的日子，程家可就不需要來我這，買這么多絲綢了?！?p>　　程府位于洛城內(nèi)城的西北角，按算命先生的說法，這是整個洛城，風(fēng)水最好的地方，比官府的位置更好。

　　這大宅子是程家老爺二十年前買進(jìn)的，那時，程仕還沒有穿越附體，小程仕剛剛出生，程家老爺老來得子，添了香火，于是大筆一揮，花了三萬兩白銀，買下這大宅子，全家包括下人十來口人，全都搬了進(jìn)去。

　　程仕來到宅子前，卻感覺氣氛和往日不一樣。

　　以前，父親講究開門迎財氣，程府大門，白天從來不關(guān)，大方的敞開。

　　而現(xiàn)在卻大門緊閉，門口，也不見駕馭馬車隨時等候的下人。

　　他疑惑地敲響門鎖，十幾聲后，終于有人應(yīng)答。

　　“外面是誰啊，程家近三日不接待客人?！?p>　　“是我，程仕，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哐當(dāng)一聲，大門打開，是管家劉叔，他一看見程仕，撲通跪倒在地，“三少爺，您可回來了，終于把您盼回來了！”

　　程仕預(yù)感不妙，大步走入府內(nèi)，剛剛繞過花崗巖屏風(fēng)，瞬間被眼前之景擊倒。

　　四口棺材，一字排開擺放在院里，白花掛滿枝丫和房梁，兩個披麻戴孝的嫂子，正急匆匆地在院內(nèi)穿梭。

　　“程仕，真的是你嗎，你可回來了！”

　　二嫂子看見程仕，將手中的火盆一扔，跑過來，一把將程仕抱住。

　　“二嫂，這是怎么了，家里怎么突然出現(xiàn)這么多棺材，誰死了??？”

　　二嫂只是大聲呼喊哭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就暈死過去。

　　眾人將其抬走，程仕焦急地抓住管家劉叔，詢問緣由。

　　管家的眼淚順著粗糙的臉頰往下流，對程仕說：

　　“三少爺，你不在的日子，程家發(fā)生了慘案，太夫人和老爺，全都走了，大少爺和二少爺也都隨之而去，他們正躺在這幾口棺材里，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們就等你回來拿主意了！”

　　程仕聽聞，只覺五雷轟頂，眼前一陣黑，天旋地轉(zhuǎn)，差點沒站穩(wěn)。

　　離開不過短短半年，還想著回來把談成買賣的喜訊告訴家人，眼下卻有四口人命喪黃泉，誰能想到居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程仕回過神來，有些不信，也不顧總管的阻攔，愣是一口棺材一口棺材的掀開，想要確認(rèn)棺內(nèi)之人的身份。

　　直到看過一張張面色烏黑、了無生氣的臉，程仕的內(nèi)心一陣絞痛，嘔出一攤鮮血。

　　醒來之時，正睡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兩位嫂子，坐在桌前，掩面哭泣。

　　“大嫂，二嫂，你們說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程家竟然慘遭滅門，是誰下的手？”

　　二嫂的眼淚已經(jīng)苦干，說不出話來，程仕的大嫂，用虛弱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半個月前，短短三天之內(nèi)，我家四口人，接連暴斃。老爺是最后一個走的，走之前一直說是有人下毒，但是報了官，請了仵作，只說看不出異樣。老爺大怒，說官府不查出真兇，就不能給家人下葬，咱不能當(dāng)冤死鬼，死得不明不白的。眼下，程家就你一個男子漢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抹了一把淚水，她接著說：

　　“老爺一直覺得，是尹家莊的人下的毒，你是不知道，你走這半年，尹家莊一直想買我們家的秘密藥方，老爺自然是不肯，尹家莊的人就來三番五次找上們來鬧事，有一次起了沖突，老爺也受了傷，說以后就連一根當(dāng)歸也不賣給尹家莊的人。就在家人突然暴斃的前一天，尹家莊還有人找上門來，說要是不給他們療傷的藥，就要一把火燒了我們的宅子！”

　　尹家莊？聽到這個名字，程仕腦袋有些昏，隨即有一段記憶潮水般涌來。

　　尹家莊在洛城西北四十里地的黃龍崗，是一個大莊，莊里有居民三四千人，這里面還有部曲八百，都是由莊主尹毅招募。

　　據(jù)說，尹毅之前和程家往來密切，多來程家藥鋪買藥，程仕幾歲的時候，還和父親一起去莊上游玩，只記得那是一個人人都面露善色的地方，尤其是莊主尹毅，生著一副國字臉，烏黑長髯垂到胸口，

　　儀表堂堂，一身正氣。

　　可沒多久，一次天災(zāi)，讓這個自給自足的封閉經(jīng)濟(jì)體，有了生存的困難，尹毅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沒捋直，竟然讓莊里的大夫制藥，帶到外省去賣，謊稱這是豫州最有名的藥材商程家的獨家秘藥。

　　這尹家莊大夫制的藥，倒也是根據(jù)各種典籍熬制而成，也確實治了不少病，但一次偶然長途商旅，程家的下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星夜策馬回來稟報，程父秘密親赴外省調(diào)查，查明了是尹家莊擅自制“假藥”，竟只是為斂財。

　　從此，程家和尹家莊的關(guān)系大跌，程父不再和尹毅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