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工廠大門的時候,穿藍色制服的保安們都在看著他;
保安隊長羅姆和他關(guān)系不錯,湊上來小聲說道:
“嗨,羅伊,我聽到二樓那些混賬白襯衫們說的話了,你小子要倒大霉嘍。”
羅伊則叉起腰,點燃一支香煙,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姿態(tài):
“讓他們來吧,老子不怕?!?p> “呦呵,你這小子是不是他X的瘋了,廠區(qū)內(nèi)禁止吸煙,工廠主斯派克先生有潔癖,你該知道被人舉報會是什么下場?!?p> “不就是扣錢嘛,隨他們便。”
說著,羅伊把煙頭扔到地上,又照著衛(wèi)生條例告示吐了口痰。
“瘋了……真瘋了?!北0碴犻L羅姆搖搖頭,嘴里念叨著,回到崗?fù)とチ恕?p> 進入三號廠區(qū),聽到熟悉的機器噪音,工人們正忙得熱火朝天。
生產(chǎn)線組長戴安娜女士扭動著肥屁股,氣呼呼地走過來,像個標準的潑婦那樣,沖他唾沫四濺地呵斥:
“操作工羅伊!
你怎么回事兒?昨天曠工,今早又遲到,最近一個月都是萎靡不振,昏昏欲睡,你的工作態(tài)度消沉,已經(jīng)影響了整條生產(chǎn)線的效率!”
羅伊用袖口擦了擦衣服上的唾沫:
“閉嘴,老處女,你他X的說話滿嘴噴糞!”
戴安娜愣住了:“你……你說什么?”
“我說老——處——女!聽清了嘛?”
羅伊一字一頓,把每個單詞都拼了一邊,向前邁了一步,趾高氣昂,用鼻孔藐視對方。
“你……你這……混蛋,我……我要扣你的分!”
“去你X的!隨便你扣,全扣了得了!別想再拿這個威脅老子!”
“別以為扣分扣錢就完了……我……我要把這事上報,讓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隨你的便,吃屎去吧,老處女,老子他X的不干了!”
羅伊摘下油膩臟污的套袖,扔在那張令人厭惡的老臉上,留下一臉憤怒驚愕的生產(chǎn)線組長,轉(zhuǎn)身,瀟灑地插著兜走開了。
一旁的操作工們都看傻了,巴特老哥對著他豎起了大拇指,那嘴型說得是;
?。ǜ傻闷?。)
生產(chǎn)線組長戴安娜是個令人討厭的家伙,
她約莫五十來歲,整天腆著一張苦瓜臉,和工人說話趾高氣昂,好似別人欠了她多少錢似的,動不動就以扣分威脅。
對上司阿諛奉承,對下屬尖酸刻薄,早就惹得眾怒,
這會兒吃了癟,沒人替她難過,工人們都暗自發(fā)笑,也都暗暗敬佩羅伊的膽量,為他的前途感到擔憂。
在約克城,窮人一旦失業(yè),就很難再尋新工作,下場無非三種,做乞丐拾荒者,加入幫派混街頭,或者自我了斷,羅伊有了錢,選擇自然就多了。
爬樓梯的時候,一名保安向他呵斥:
“樓上是辦公區(qū)域,不是操作工該來的地方,你把地板都踩臟了!”
羅伊沒搭理他,徑直上了樓,一腳踹開人力資源部的大門,把里面正在喝咖啡的白襯衫文員們嚇了一跳。
比起企業(yè)家,羅伊更加痛恨這些麻木虛偽的中產(chǎn),這幫人整天盤算著怎樣壓榨出工人的最后一滴血汗,借此找機會向上爬。
“你干嘛?”
“我想趕緊滾蛋,快給我辦手續(xù)。”
半小時后,羅伊一身輕松地走出來,手里拿著兩個牛皮紙文件袋,里面的工作記錄檔案正是購買星際船票所需要的,安娜正在大門外面等他,一頭長發(fā)被風吹得凌亂;
“都辦完了?”
“辦完了,你的也一樣?!?p> 安娜望向工廠院內(nèi)的銅雕像:“雖說很討厭這里,到了離開的時候,竟還有點舍不得?!?p> 羅伊朝著雕像扔了塊石頭,偏離了目標:
“沒什么可留戀的,每天像僵尸一樣,死氣沉沉地活著,想想看,我們即將跨越星辰,尋找新生活,像個人類,而是不是工具那樣活下去。”
安娜抬起頭,望著陰霾的天空;
“今天的污染程度又是橙色的重度,我不想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染上塵肺病?!?p> “這么想就對了,走,咱們?nèi)ソ幽阒杜!?p> “喂,你怎么往西走啊,車站在東邊?!?p> “小驚喜,我在附近的租車行租了輛車,咱們開車去?!?p> “你什么時候考的駕照?”
“用不著考,花錢就辦?!?p> “這么說來,坐你的車還得冒著生命危險?!?p> “放心吧,我以前兼職干過貨車司機,九米長的廂式貨車都能開,小轎車那是手到擒來?!?p> 租車行距離斯派克染料電池工廠僅有四百米,步行一會兒就到了,肉眼可見的廉價破敗,一副快要倒閉的倒霉相。
一輛“薩普”牌的黑色小轎車停在空地上,看起來樣式有些陳舊,衣衫不整的工作人員挖著鼻孔,把電子車鑰匙交給羅伊;
“已經(jīng)加滿油了,車況很好,請您遵守交通法規(guī)?!?p> “還愣著干嘛呢,上車啊?!?p> 羅伊沒有撒謊,握起方向盤駕輕就熟,離合器與與油門的控制也是絲滑完美,對于本市的路況爛熟于心。
安娜放松全身,倚靠在寬大的座椅上,盡管包裹的PU皮革已經(jīng)破了不少孔洞,露出內(nèi)部的海綿墊子,坐起來還是蠻舒服的,這是老型號轎車的優(yōu)點之一。
“上次坐私家車是多久以前的事來著……忘了,和這輛明顯不同,那輛車中間橫梁有一道硌腳的凸起?!?p> “這是一輛前驅(qū)車,不需要傳動軸,所以能保持底盤平坦?!?p> “你沒有車,懂得卻還不少?!?p> “男人嘛,槍車球,總得了解一些,坐穩(wěn)了,我要加速嘍?!?p> 安娜的哥哥阿爾伯特住在南城區(qū)的巨型廉租房內(nèi),這座粗陋結(jié)實的筒形建筑足有300層高,超過兩萬人擁擠在這座鋼鐵牢籠之中,簡直像是被養(yǎng)殖的鴿子。
從電梯的玻璃窗口向下眺望,距離這里僅僅三個街區(qū),就是聯(lián)排別墅和獨棟別墅,還有奢侈的高爾夫球場。
在污染日漸嚴重的泰拉母星,天然草坪的維護費用可說是天價也不為過,只有頂級富豪才配享用。
約克城的名流貴胄正開著敞篷小車,一邊打球一邊品嘗香檳,穿制服的保安巡邏隊沿著邊緣行走,以確保臨近街區(qū)的窮孩子們不會闖進去,壞了人們的興致。
安娜察覺到羅伊握著自己的手更緊了,聽到他嘴里嘟囔著:
“我的孩子要在天然的草地上奔跑,聞著野花的清香,不能像我一樣,只踏足過塑硬邦邦的人造塑膠草地?!?p> 這話被同坐電梯的胖老頭兒聽到了:“好一位志向遠大的年輕人,我兒子若是有你一半的樂觀就好了?!?p> “會好的,老伯,大家都會好的。”安娜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