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凄涼
靜姝又驚又羞，趕緊低下了頭，暗忖，怪不得童生不愿進來，她后退兩步，將茶水放下，剛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只聽“啪”的一聲，靜姝嚇了一大跳，但見那美婢己然摔倒在地。
又聽王元昱罵了一聲，“賤奴，將軍府的人也敢置喙，滾?！?p> 美婢狼狽的爬起來，臉頰通紅，膽顫顫的跑了出去，靜姝驚訝不己，剛才他不是挺享受的嗎？
接觸到王元昱的眼神，靜姝一時手腳無措。
“過來?！蓖踉欧愿?，靜姝再次回到他身邊。
“水?！?p> 靜姝再次端來茶水遞上，王元昱瞟了她一眼，對她的呆滯十分不悅，他接過茶水，似有意無意問道，“去哪里了？”
“入廁，奴迷路了?！?p> 王元昱冷笑一聲，知道她說謊，而靜姝也知道他不信，二人心知肚明，皆沒有把話挑明。
“手怎么了？”
靜姝低下頭，見自己的手掌有血跡，“奴適才被樹枝刮傷了?！?p> 王元昱久久看著她，靜姝微微垂下雙眸，一臉慎定無常，暗忖，懷疑也罷，不信任也罷，至少引起了你的好奇心不是嗎？靜姝想到主上的一句話，王元昱多凝，不會輕信任何人，卻也自負，不肯認輸，那么她要做的便是在多疑與自負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即然不能讓他相信，那么讓他懷疑從而引起他的好勝心也并非一件壞事。
突然一瞬間，靜姝似乎找到了與他周旋的方式。
靜姝只覺手掌一痛，拉回了她的沉思，王元昱撫上她的掌心，重重一捏，掌心傷口再次染紅，她驚鄂的抬頭看他，又見他拿出絲帕，為她輕輕拭去掌心的血跡，然后包扎起來，“被樹枝所傷，最怕有樹刺留在傷口，有了炎癥就不好了。”包扎完畢，見她頭發(fā)微亂，嘖嘖兩聲，取下她頭上的梳篦為她梳起頭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為她梳發(fā)，上一次在牢里，靜姝一顆心跳得厲害，他的舉止總是哪么讓人猜測不透，他會一邊拿鞭子打你，一邊再給你一顆蜜棗，當然，那顆蜜棗也是浸滿了毒藥，她一動不動的跪坐在他面前，任由他擺弄。
“梳篦是你阿娘的舊物？”
“是。”
“應當有些年份了，看著挺新?！?p> 靜姝回答，“阿娘很少佩帶，說是怕想起傷心事?！?p> “傷心事？”
“阿娘想念北方故土?！?p> 王元昱手上動作一頓，然后將梳篦插在了她的發(fā)上，突然說了一句，“你阿娘是個值得敬重的，若你阿娘還在，還真想見見她?！?p> 靜姝轉(zhuǎn)過身來，王元昱己經(jīng)躺在榻上，閉上了雙眼。
*
那美婢回到虞家大郎身邊，虞大郎正在廂房更衣，見美婢畏畏縮縮的樣子，臉上有一個掌印，便知未能成事，氣得將長衫一丟，罵了一句“蠢貨”。
這時虞公走了進來，虞大郎趕緊向父親行禮，并呵斥美婢退下。
虞公靠在軟榻上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讓你別耍那些小聰明，這回好了吧，被打了臉?！?p> 虞大郎甚是不服，“王元昱實在太囂張，上次兒子邀約，他不來，這次又將兒子好心送的奴婢給打了回來，好歹
我也是幼帝的親舅舅，竟這點面子也不給。”
虞公呵呵一笑，“幼帝的親舅舅？他連幼帝都不放在眼里，還管你這個什么親舅舅?！?p> 虞大郎臉色漲紅，見父親笑話他，頗有些埋怨，“咱們處處受到王家打壓，父親就不想想法子？”
虞公瞟了一眼兒子，哼笑一聲，“法子......王家有從龍之功，咱們有什么？裙帶關系？更何況，如今你姐姐己經(jīng)不在了?！庇莨懈乓宦?，或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年紀輕輕便香消云殞，“不過?！蓖蝗挥衷挿逡晦D(zhuǎn)，“他們王家也不可能一直這么風光，咱們等著看?！?p> 虞大郎癟癟嘴，“等多久？那王丞相身子好得很，再活二三十年也不成問題，王元昱就更不用說了，他可是有兵權在手。”
虞公瞪了一眼兒子，“兵權？王家為士族之首，的確要有兵權支撐，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呵呵......”虞公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來。
*
一個時辰后，王元昱穿戴一新，再次出現(xiàn)在宴廳，與眾多郎君一起高談闊論，而靜姝再也未見陸微，卻聽到許多郎君都在談論流民帥一事。
回到將軍府己是深夜，王元昱醉酒，靜姝與宋袆伺侯著他睡下，靜姝便要離開，被宋袆喚住，“你的手怎么了？”
靜姝回答道，“不小心被樹枝刮傷了。”
宋袆看著她手掌上纏著王元昱的絲帕，靜姝下意識想避開，怕她誤會，那知宋袆笑道，“這可不行，去我屋里，我好好給你上藥。”言畢，也不顧靜姝拒絕，拉著她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宋袆的院子離幽篁小筑不遠，穿過一道九曲長廊便是，院中種有數(shù)株桃花，此時桃花盛開，暗香轉(zhuǎn)來，宋袆攜著她的手進了屋，吩咐小奴去取藥膏，靜姝趁機打量了一番，木屋木窗，樸素典雅。
宋袆拉著她坐下，輕輕解開她的絲帕，“呀，都紅腫了?！边@時小奴取來藥，宋袆親自為她上藥，靜姝只覺別扭，“宋娘子，奴自己來。”
“無防，你手受傷了，如何自己上藥？”
靜姝只好道了謝，宋袆一邊拭藥，一邊無意問，“今日大將軍醉得厲害，想必是遇上高興的事了?！彼谠囂届o姝的話，靜姝豈能不知，這才是她的目的吧，于是回答道，“大將軍與諸位郎君談玄，甚是歡快?！?p> “只有這一件嗎？”宋袆抬頭看她一眼，笑了笑。
靜姝想了想，“宋娘子的意思......”
宋袆上了藥，轉(zhuǎn)移了話題，笑道，“這傷口沒有上藥便做包扎，怪不得紅腫了，大將軍這是關心則亂吧?！?p> 靜姝一怔，想到今日臨行前，王元昱當著她的面，故意對她和顏以笑，她是誤會了，解釋道，“大將軍責備奴丟了將軍府的臉面。”
宋袆似乎并不在意，又看她一眼，“你是聰明人。”
是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嗎？靜姝微嘆。
“不知丞相給大將軍說的是那一家親事？”即然她不說，宋袆便直接問，靜姝見她臉上的笑容，不知怎的感到一陣悲哀。
“奴只知是陸家女郎。”
宋袆笑道，“沒有見過，長得好看嗎？”
靜姝回答道，“不如宋娘子?！庇盅a充道，“奴聽有女郎議論，說陸女郎不配大將軍。”
宋袆輕笑一聲，“知道了。”然后，將那合藥膏遞到她手里，“上次那一瓶用完了吧，這瓶你拿著?！?p> 靜姝再次道謝，“奴告辭。”
“等等?！彼涡動謫咀∷?，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來，“大將軍......不會喜歡任何人?！?p> 靜姝驚訝，不明白為何要對她說這些，當真是誤會了什么嗎？宋袆卻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出了屋，靜姝疑惑，適才是在提點她嗎？自她來到幽篁小筑，大家都說她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宋袆也是這般認為？靜姝又覺得好笑起來，她回過頭，看著那間小院，緊挨著幽篁小筑，隱于一片翠竹林中，默默無聞，若不注意很難被發(fā)現(xiàn)，她終于明白主上那句話的意思了，一個細作，若是守不住自己的心，便只能成為棄子，而棄子的下場，往往很凄涼。
靜姝突然心升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