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議親
曹氏五十來歲,出自彭城曹姓,性子頗為豪爽,做為一家主母,穿著一件降紅色衫子,靠坐在一張湘竹榻上,榻上墊著錦褥,身后枕著一個吉祥如吉軟枕,很是隨意,在她身邊圍繞著幾個衣著華麗的女眷,正在談笑,孫兒孫女在膝邊追逐玩耍,一派其樂融融。
“侄兒來給伯母請安了?!?p> 王元昱一進(jìn)屋便笑吟吟的說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曹氏行禮。
曹氏笑道,“不讓三郎喚你,你是否就不來了?”
王元昱故作無辜,“侄兒那敢,今日各府女眷多,想著伯母一定很忙,是以不敢來打擾,又正好被虞家郎君拉去喝酒,侄兒可是煩他們得很,幸得伯母來喚,不然侄兒還不知如何脫身?!?p> 幾人聽言皆笑了起來,曹氏笑道,“可不是,忙了好一陣,我年數(shù)大了,受不了累,只好喚你嫂嫂們?nèi)フ泻艨腿耍@才有空坐下來喝口茶,就想著你了?!辈苁献屗胱?,又上下打量著他,幾個小輩歡天喜地的跑到王元昱面前,王元昱捏捏這個,揉揉那個,引來小輩格格直笑,“誰說伯母年數(shù)大了?伯母青春永駐?!?p> “貧嘴?!辈苁闲Τ狻?p> 幾個小輩爬到了王元昱的身上,被他們的母親喚開,輕斥著無禮,王元昱笑道,“無防,我最喜歡小兒?!?p> “你呀,早該有自己的孩子了?!辈苁闲Φ?。
“可不是?!币粋€佩帶金步搖的貴婦接上話來,“三郎的妾室又懷上了?!?p> 王元州一怔,曹氏聽言沉下臉,瞪了那貴婦一眼,“一個妾室懷了就懷了,有必要在這里說嗎?”
貴婦當(dāng)場被嗆,好不尷尬,原來貴婦正是王倫的妾室雷氏,正挺著一個大肚子,曹氏這是一語雙關(guān),曹氏不理雷氏,又對王元昱笑道,“等一會,陸家人會來,你好好瞧瞧人家女郎,看是否中意。”
王元昱詫異,“現(xiàn)在?”
“現(xiàn)在?!?p> “這里?”
“就這里?”
王元昱無奈,小聲提醒,“伯母,這不合禮?!?p> “什么禮不禮的,我說合禮就合禮?!辈苁闲Φ?。
“稟主母,陸夫人帶著她家女郎來向主母請安。”這時,有奴進(jìn)來稟報,王元昱趕緊起身,似要避開,被曹氏制住,“堂堂大將軍還怕一個小女子不成?”
王元昱苦笑不得,曹氏又給王元州使了一個眼色,王元州立即拉著兄長朝身后耳室走去,原來是讓他躲在后面悄悄觀看。
“你們是商量好的?連你也來捉弄我?!蓖踉判栐?,元州難得調(diào)皮的眨眨眼,“這是伯母吩咐的?!?p> 元昱長嘆一聲,搖搖頭,卻也興致勃勃的進(jìn)了耳室,吩咐靜姝與童生去外間侯著。
在將軍府靜姝聽王元昱與宋袆的談話,知道這也是他的相親會,姻婚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本定婚前新人是不允許見面,不過新朝以來,這些規(guī)矩都被打破,看新婦己成時尚,雖然兩家還沒有正式定下婚約,不過,聽到對方是陸家女郎靜姝著實吃了一驚,陸家,哪個陸家?在新朝能提及的陸家......靜姝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她站在門口,心思澎湃起來,會是她嗎?她不由得朝回廊處打量,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群人朝這邊走來,除了幾個奴婢外,其中一個穿著藕色衣衫,梳著流云髻的婦人,一個穿著藍(lán)衫,梳著緩髻,拿著小團(tuán)扇掩住半張臉的小娘子,靜姝看不清小娘子的面容,但那個婦人,她又怎能忘記呢。
很快,小娘子進(jìn)了屋,朝曹氏行禮,聲音軟軟糯糯,“陸微見過曹夫人?!膘o姝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在陸微放下團(tuán)扇時,那記憶中的容顏再次清晰起來。
五年不見,她變了,不再是那個瘦小的姑娘,如今己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家閨秀,面如桃花雪為膚,水剪雙眸點(diǎn)降唇,肩若削成腰約素,身姿如柳月為神,靜姝都不由得看呆了。
滿屋子的人都細(xì)細(xì)打量著面前的女郎,直到陸微不自在起來,臉上染起了紅暈,眼中露出緊張之色。
曹氏爽朗一笑,“不愧是陸家女郎,來,到我身邊來坐?!?p> 立即有奴設(shè)座,陸微看了一眼婦人,婦人微笑著點(diǎn)頭,陸微才于曹氏面前坐下,曹氏拉著她的手,輕聲詢問......
“聽你嫂嫂說,你今年十七了?”
“是。”陸微低聲回話。
“那為何現(xiàn)在還沒有議親?”
陸微還未開口,一旁婦人嘆了口氣,“這孩子從小體弱,長年生病,議親的事便耽擱了,不過,近兩年看了名醫(yī),吃藥調(diào)理,這身子才漸好了起來?!?p> 曹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知是哪位名醫(yī)?”
婦人回答道,“是葛樸的弟子?!?p> 曹氏驚訝,“葛仙人?”
“正是?!眿D人答道。
曹氏驚問,“你們是怎么找到葛仙人的?我早聽聞葛仙人醫(yī)術(shù)高超,這才有仙人的稱號,為了給我兒元含治病,我們可是尋了幾年皆無果?!?p> 婦人回答道,“我們并沒有見到葛仙人,只是兩年前我家郎君調(diào)回建康述職,路過武昌,那里正發(fā)生疫情,許多百姓無糧可食,我家郎君便讓奴仆們解下隨身所帶的糧食分發(fā)給百姓,正巧有一個郎中在為百姓治病,這便認(rèn)識了,后來才知他是葛仙人的弟子,姓葛名景之,便邀請他為舍妹看病,不過,這位神醫(yī)也只是偶爾到建康,兩年來的次數(shù)屈手可指,每次為舍妹看了病,留下藥方便離去,也不說下一次什么侯再來,自上次離開,也有好幾月了?!?p> 曹氏嘆道,“武昌?兩年前二郎也在武昌?!?p> 婦人笑道,“正是,我家郎君還拜訪過大將軍,得大將軍盛請款待?!?p> 曹氏又驚又喜,看著陸微,“那么女郎可有見過我家二郎?”
陸微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曹氏喜道,“這個孩子卻也不跟我說實話,看看這就是緣份呀?!?p> 眾人皆咐合。
曹氏又嘆氣一聲,“二郎在武昌未遇神醫(yī),因陸客曹行善才有這個福份。”
婦人道,“下次神醫(yī)再來,我一定將神醫(yī)留住,派人來告訴夫人一聲?!?p> 曹氏感激不己。
婦人們開始拉著家常,靜姝一直注視著陸微,見她己脫胎換骨,自是歡喜,然而,她要嫁給王元昱嗎?一時又感到悲哀,時間倒退到五年前,靜姝隨阿娘從華亭到建康看望爹爹,因路上連續(xù)下雨,便在一間寺廟借住,廟里還借住著一家老小,便是陸微與他的兄嫂,侄子。
那是靜姝第一次見陸微,比她還大一歲,卻十分瘦小,因為受了風(fēng)寒,使原本要去任上的兄長一家不得不暫留下來,為此,還受到長嫂的責(zé)罵,陸微一個人悄悄在寺廟后院的樹下哭泣,靜姝拿了一塊糕點(diǎn),“桂花糕,我阿娘做的,給你吃,你別傷心了?!?p> 孩子的友誼單純又真摯,短短五日時間,二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以至分別后,二人常常書信往來,一直到兩年前,陸微兄長調(diào)回建康,他們才斷了聯(lián)系,后來......后來更是物是人非。
想到這些,靜姝心痛如絞,她趕緊深吸一口氣,平息自己的情緒,這時陸微與其長嫂己告辭出來,靜姝低下頭,又一種擔(dān)心涌上心頭,她會記得她嗎?
直到陸微從她身邊走過,也沒有注意到她,靜姝才微微放下心,五年過去了,大家的變化都很大,若不知其姓名,她也不一定能認(rèn)出陸微來。
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靜姝微微失神,接著王元昱從耳室走出,曹氏笑問,“如何?”
王元昱笑而不答,曹氏又責(zé)道,“原來你認(rèn)識陸家女郎?”
王元昱頓了頓,“......算是吧......”
“你們早就認(rèn)識,還害我與伯母這一番鬧騰?”王元州在一旁打趣。
“你呀?!辈苁现坏浪菨M意的,能不滿意嗎?如此標(biāo)志的人兒,只不過她的身子看似還很弱,于是又道,“我讓宮里的太醫(yī)去給她瞧瞧病,只要身子無大礙,此婚事倒也可行,那陸家兒郎在朝上雖然沒有什么建樹,但陸家名聲很高,畢竟是百年士族,于你只有好處?!?p> 王元昱朝曹氏一禮,“如此,伯母費(fèi)心了?!?p> 曹氏嘆道,“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母親去得早,我怎能不為你婚事著想呢?你得了一門好婚事,你母親在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