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月下相會

　　庭審進(jìn)行得很順利，宣判的日子也臨近了。不必再出庭的秦曉瑜和父母在海邊的度假酒店住了十多天，以此來舒解遭遇犯罪和庭審帶來的壓力?？墒蔷退阌忻谰昂褪孢m的房間，女孩的心也一直沒能放下。因為她擔(dān)心許成。這種擔(dān)心在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甚至超過了對游航的思念。

　　明天就要回學(xué)校了，再不回去就要錯過考試。秦曉瑜心中煩悶，決定利用這最后一個夜晚獨(dú)自一人到沙灘上散散心。

　　來到海邊，她一手拎著涼鞋，任海浪沖刷腳面，足尖在長長的裙擺下輕柔地點進(jìn)沙地，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唯美風(fēng)格的雜志里的封面女郎，連眉宇間的顰蹙都是那么楚楚動人。

　　月亮低低地掛在天邊，伴著她的腳步從一棵椰子樹的樹梢跳到另一棵，好似一個迷戀她的精靈，要和她一道感受這里涼爽的海風(fēng)。

　　海風(fēng)中隱約傳來一曲優(yōu)美的音樂，聽起來像是有人在用口琴吹奏“river flows in you“。

　　秦曉瑜被這曲調(diào)吸引了。她循聲找去，在一處冷清的海岬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既像游航，也像許成。她慢慢走近，那人也吹完了曲子。

　　“她來了，在你身后?！焙諣柲乖诤笈_提醒說。

　　不過拉克西斯并沒有馬上轉(zhuǎn)身，而是舒展身體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秦曉瑜在這一會兒里沒有繼續(xù)湊近，只是一手抓著拎鞋的手的肘部悄悄地注視著。她怕認(rèn)錯了人，怕被當(dāng)成因受到吸引而嘗試搭訕的欲望少女。

　　確認(rèn)女孩在躊躇，拉克西斯認(rèn)為事情都在掌握之中。于是他讓許成慢慢地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他的身上有“傷”，活動造成的疼痛令他嘴里咝咝作響。接著，他邁著蹣跚的步子轉(zhuǎn)身，正好與秦曉瑜照面。一切就像偶然一樣。

　　秦曉瑜眼里透出喜悅的光芒，但看到許成胸口襯衫敞開的地方露出的紗布又感到愧疚。她往前走了兩步停住，對他說：“是你嗎？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是我，許成。許是許仙的許，成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敗。啊，不，是敗事有余的成?。」??！崩宋魉菇栌眠@些天看到的文藝節(jié)目里的臺詞調(diào)侃說。

　　雖然覺得對方有些尬，但看到他還能大大方方地開玩笑，秦曉瑜的心里寬解了不少。她走到他跟前說：“那天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你怎么不見了？”

　　“我？我打贏了他們，當(dāng)然要馬上去治傷，所以就走了?！?p>　　“哦?！鼻貢澡c點頭，然后又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許成得意地笑著，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故弄玄虛地說：“我有心靈感應(yīng)。能感應(yīng)到你?！?p>　　秦曉瑜沒有想到對方會借機(jī)話撩，慌亂之余竟有些悸動。她努力不讓對方看出心緒，強(qiáng)行追問說：“別逗，我說真的呢。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許成于是換了副認(rèn)真的表情說：“我知道你上當(dāng)了，所以你去一定會有危險。我也確信你會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他，所以悄悄跟著你以防不測。在機(jī)場，我搶到了同一架航班的退票?！?p>　　“你就不怕自己有危險？”

　　“我，你不用擔(dān)心，我這身手一般人對付不了我。再說看到中意的女孩子有危險，又怎么能袖手旁觀呢？”

　　秦曉瑜的心突突地跳得很快，面對這赤裸裸地表白，他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澳?，你，我都沒見過你，之前連聽都沒聽說過?！?p>　　許成坦然一笑，用一種看淡過往的口氣說：“不認(rèn)識我很正常，我總是習(xí)慣做個nobody，可你卻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關(guān)注了你很久，但我也知道我們之間隔著厚厚的墻，所以沒有勇氣向你告白。后來你有了游航，他人不錯，我也默默祝福你們。可是他走了，我不是說那個意思。也許他只是走出了人生中小小的幾步，可有時候這幾步卻注定回不了頭。我也不是說我知道什么，只是一種感悟。也許他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他的原因，有他的苦衷吧。你真的要學(xué)會理解，他可能真的回不來了，可生活總要繼續(xù)。一段時間以來，我看到了你的努力，你為尋找他付出的一切。這讓我很感動，也讓我不忍心，于是我鼓足勇氣走到了你面前。其實那天我就是想把曲子獻(xiàn)給你，后來也是我跟著你去餐廳，結(jié)果半路出了意外踩到了你。“

　　許成說到這里停住了，因為秦曉瑜在流淚。他不知道她是因為感動，還是被關(guān)于游航再也回不來的話刺痛了內(nèi)心，所以只能飛快地從神奇口袋里掏出紙巾說：“擦擦吧，雖然你哭也很好看，但我喜歡你笑?！?p>　　秦曉瑜接過紙巾輕輕擦拭，渾身跟著抽泣抖動。

　　許成又接著說：“我希望我今天跟你說的話不會給你帶來困擾。請相信我對你所有的行為都出于美好的本意。作為兩個有獨(dú)立人格的人，我可以喜歡你，你也可以不喜歡我。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我也不能以愛之名干預(yù)你的生活，但我有默默喜歡的權(quán)力。你會理解的，對嗎？如果你是我心目中的樣子，那你一定能明白這些話，并且就算你拒絕我，我們也能相安無事，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或者成為朋友。當(dāng)然如果你確實因此對我反感的話，那就證明你不是我想象中那個我愛的人，那我也可以坦然地收回對你的感情，這樣你的困擾也消除了?！?p>　　秦曉瑜聽完破涕為笑，說：“嘿？怎么怎么說都是你有理？我為什么有種吃虧的感覺，還找不到理由反駁？”

　　許成兩手一攤說：“沒辦法，那我就是占理呀?！?p>　　秦曉瑜說：“你不知道不能跟女孩子講理嗎？”

　　許成立刻歪著腦袋回味了一下，說：“誒？是啊，不講理，那我們講情??？”

　　秦曉瑜上去就是一腳，輕輕踢在許成小腿上?！霸傧拐f揍你啊?！?p>　　許成忙笑道：“我這個人不算討厭吧？”

　　秦曉瑜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說：“還行，暫時沒想揍扁你，可能是本姑娘我心情好，再就是感謝你救了我。”

　　“誒，既然這樣，那我們多聊十塊錢的唄?！痹S成說完又坐回到沙灘上。

　　“嗯……好吧，聊什么？”秦曉瑜也在許成旁邊不遠(yuǎn)處坐下。她真的想要找個人隨便聊聊天。

　　許成于是挑起話頭說：“你說的你們的詩是哪一首??？”

　　“是他因為我寫的詩啊?！鼻貢澡た粗S成說，而后掏出手機(jī)在QQ空間里翻找。找到后，她拿給許成，說：“這首?！?p>　　許成定睛一看，是一首古體詩：曲水攸攸濯頑石，峽風(fēng)獵獵左右摧。地火九幽生玄武，花來蝶去毋喜悲。

　　“寫的不錯?！痹S成淡淡地說。

　　秦曉瑜點點頭，目光投向遠(yuǎn)處，說：“那你看，本姑娘相中的能是一般人嗎？”

　　“可哪句是寫你的?。俊痹S成又問。

　　“呵……”秦曉瑜笑笑，而后回答：“這首詩的故事是這樣的。某天，他像個英雄一樣出現(xiàn)，挽救了我的晚會，而后就悄悄地走了。他的表演很棒，讓我很好奇。于是我開始到處打聽他。接著我加了他的號，裝成男生和他聊了幾天。覺得他挺有想法，內(nèi)心非常豐富，可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太善于表達(dá)，總的來說是個不錯的人。于是那年圣誕節(jié)我決定當(dāng)面向他表示感謝。真的只是感謝?？赡翘焱砩衔铱吹剿诳臻g發(fā)了這首詩?！?p>　　“你覺得他在訴說你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感受？”

　　秦曉瑜又點點頭，然后說：“而且既驚喜又不甘心。驚喜是因為他又讓我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才能，不甘心是因為他把我寫成無關(guān)緊要的飛花和蝴蝶中的一個。”

　　“哦，明白了。你一定不乏追求者，而他們都是些千篇一律的膚淺家伙。你不喜歡，可他們卻比他更重視你。你把禮物送給人家，給了人家超過一般人的禮遇，卻只換來人家心里的無喜無悲。于是你反而對他更加感興趣了?！痹S成分析說。

　　秦曉瑜仍舊點頭笑笑，說：“沒錯，可聽起來很奇怪對嗎？”

　　許成搖搖頭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懂。只是你當(dāng)時肯定沒有想到，詩是有感而發(fā)的，需要強(qiáng)大的心理能量來驅(qū)動。所以他當(dāng)天這么寫其實是在寬慰自己，覺得自己不會贏得你的青睞，所以應(yīng)該盡快回歸常態(tài)，忘記幻想和你帶給他的強(qiáng)烈印象?！?p>　　秦曉瑜笑道：“嗯，他后來也差不多是這么跟我說的。”

　　“哦，所以你們兩個從那天起就對彼此有了傾向，而你再去找他就使你們的關(guān)系發(fā)展得很快了?！?p>　　“嗯，是啊，現(xiàn)在想想那段時間真是充滿了許多美好的想象啊。只可惜太短了?！?p>　　許成隨即也深有感觸地說：“誰又不是呢？”

　　秦曉瑜一聽立馬像抓住了對方把柄似的說：“聽你這意思，你也有過一段美好難忘的情感經(jīng)歷咯？說來聽聽。別說你沒有啊！我都說給你聽了?！?p>　　面對這種要求，拉克西斯倒還真的有種想要傾吐一番的沖動。他有感情經(jīng)歷，并且一直維持到現(xiàn)在，但有些事情已經(jīng)不再像當(dāng)初想象中那么美好了，而且這么久以來他的心里一直隱藏著一個令他愧疚的秘密。他想如果把這些經(jīng)歷變個樣子說出來，有個靈魂能傾聽，還不用擔(dān)心被現(xiàn)實中的人知道，那么也不失為一種治愈。于是他想了想，借許成之口說：“好吧，那我就跟你講講吧，這個故事可能有點陰暗?！?p>　　秦曉瑜立刻饒有興致地說：“說吧?！辈⒊S成的方向轉(zhuǎn)了45度。

　　許成仰望了一下星空，然后說：“我有過一個女朋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非?？鞓?，她那時仿佛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墒呛髞硭f她要去追尋自己的理想，并且報名參加了一個非常難以通過的……國際組織的選拔考試。如果她通過了，她就會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到我永遠(yuǎn)也追不到的地方去。說來搞笑，對此起初我是支持的，因為我從心里覺得她通過的機(jī)會渺茫?！?p>　　“什么組織？”秦曉瑜插嘴問。

　　“呃?！痹S成面露難色，遲疑片刻后說：“我可以不說嗎？總之不是什么不好的組織?！?p>　　“好吧，隨便你。我猜后來她通過了對吧？于是她離開了你，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你們斷了聯(lián)系？”

　　“不，不不，你聽我說?！痹S成擺擺手說，“她的確通過了。我拿到裝有她的通知書的郵件的時候非常吃驚。突然間，我的生活崩塌了，我關(guān)于未來的所有構(gòu)想全都成了泡影。我很恍惚，恍惚了一整天。糾結(jié)要不要把信給她看。”

　　“等一下，她的信直接寄到了你的手上？”秦曉瑜面帶驚愕地說，“為什么？”她繼續(xù)思考，慢慢猜測出一個真相，最后用四根手指貼近下嘴唇說：“你們同居！”

　　許成默認(rèn)了秦曉瑜的猜測，接著說：“我一開始想瞞著她，可最后還是決定讓她自己選擇。那天晚上我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一路上想了一大堆勸她留下的話?？煽斓介T口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信件丟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丟的。”

　　“那也沒事吧？讓她和官方聯(lián)系一下唄。上網(wǎng)站或者打電話。”

　　“沒那么簡單，通知書上的識別碼是她登船的唯一憑證，僅此一份，不予補(bǔ)辦，而且他們在一個地方只會停留不長時間，招募到多少人就是多少人，過時不候。”

　　“怎么這樣?。∵@是個什么組織？地球上有這樣的嗎？我覺得你說的不像真的?！鼻貢澡げ桓蚁嘈诺卣f。

　　“總之我說的是真的。我后來發(fā)了瘋似的尋找，到餐廳，到自習(xí)室，到圖書館，到當(dāng)天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墒俏覜]找到。她的理想就這樣被斷送了?！?p>　　“?。∷髞碇懒藛?？”

　　“不，我沒有勇氣告訴她，我怕她恨我，更怕看到她失望傷心的樣子?；蛟S我還幻想著如果她以為自己從沒通過選拔，就會踏踏實實地和我在一起，留在城市，過上平凡人的現(xiàn)代生活?！?p>　　“那后來呢？”

　　“后來她還是走了，選擇了其他途徑，但都是朝著自由不羈的方向。”許成說完抬頭向天，目光掃過銀河，一路落到地平線以下。最后他表面上看著地，實際卻對著天秤座的方向。系統(tǒng)讓他的視線穿透地球的遮擋，并特別用亮點標(biāo)出了雙子星系，也就是長子所謂的格利澤581。阿特洛波斯就在那里，離得不遠(yuǎn)，至少比他們兩者各自理想的距離要近。

　　“你有想過去找她嗎？”秦曉瑜問，“如果你真的離不開她的話。”

　　“想過，也許也做過。嘿嘿，在另一個平行宇宙里。”

　　“平行宇宙？你這個人說話真有意思。游航也喜歡讀這方面的書。事實上他喜歡讀很多方面的書。喏，你看?！鼻貢澡ふf著在手機(jī)里點開游航的微信，翻看他的朋友圈記錄。

　　許成把頭湊過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每個人通常都會發(fā)的東西外的確還有一條延續(xù)的讀書日志：……2018年8月19日，完成閱讀《戰(zhàn)爭論》，簡單涉獵，不求甚解，心中有感，欲辨忘言……2018年10月7日，剛買的《生命是什么——活細(xì)胞的物理觀》看完了，篇幅不長，真乃奇書哇！薛定諤先生，在下醍醐灌頂，血脈噴張，受教受教……2019年1月3日，讀完了《槍炮、病菌與鋼鐵》和《地球用巖石寫日記》。作者跳出常規(guī)視角，在環(huán)境中縱觀歷史長河，甚至將目光投向時間的更深處。果然，要讀書就得讀真正的學(xué)者寫下的文字……

　　“看來我們都是睿智的人，所以說話都很有意思。”許成看后說。

　　“嘿，嘚瑟吧你。還睿智，我看你們都是愛幻想罷了。不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事上。你真要是睿智，就該一早就表明立場，努力勸她留下。幸福是爭取來的?！?p>　　許成連忙苦笑著搖頭?！澳悴涣私猓∈乱苍S她會聽我的，但凡是稍微重要的事情都是我依著她?！?p>　　秦曉瑜立刻同情地說：“那恕我直言，她離開你是對的。你努力維系的關(guān)系成了你的負(fù)擔(dān)，最終也會成為你們兩個人的負(fù)擔(dān)。也許她看到了這一點，才毅然決然地離開。這樣對雙方都好。就像腓特烈三世說的‘幸福就是忘卻那些無法挽回的（這句也是游航從別的書上看到轉(zhuǎn)述給她的）。’”

　　聽了這話，許成眉宇間更多了幾分愁苦，說：“可能你說得對，但我們都是當(dāng)局者迷?！?p>　　秦曉瑜明白許成話里的意思，雖然心中有所抗拒，但說實話她的確能感到負(fù)擔(dān)。

　　“還有，嚴(yán)格的說我比你高一級，是你的師哥。小丫頭片子不要動不動把一堆聽起來像道理的話掛在嘴邊說教。你沒發(fā)現(xiàn)嗎？剛才說幸福要爭取，接著又說幸福要忘卻，我到底該聽誰的？”

　　“?。坑袉?？我把自己繞進(jìn)去了。都怪你！話說得云山霧繞的。”秦曉瑜立刻換了副刁蠻的表情，嘟著嘴萌萌地說。

　　許成望著眼前這可愛又迷人的女孩，險些迷失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為了自救，他忙舉手投降說：“啊，是是，我的錯。其實我想說，道理這東西都是片面的，指望完全用它去指導(dǎo)人生恐怕是不行。命運(yùn)只能自己去品自己去悟，而且不管遇到什么，別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沒有過不去的坎，選擇總是有的，只要放眼去找。”

　　秦曉瑜覺得自己又聽出了對方的意思，特別是那句選擇總是有的?？伤€沒有做好接受眼前人的準(zhǔn)備，只能默默不語地低下頭假裝沉思。

　　許成又接著說：“其實現(xiàn)在你就可以選擇。選擇是繼續(xù)把情感憋在心里，苦悶惆悵；亦或是選擇找個對象把想對他說的話傾吐出來，比如對著大海，對著月亮。試試吧，心里會好受一些的。我想游航此刻不論身在何處，也會希望他在給你留下的是快樂的記憶，而非負(fù)擔(dān)?！?p>　　再次被說中了心中柔軟之處，秦曉瑜覺得眼前這個人也許就是一位知心大哥或者大叔，進(jìn)而萌生了與對方交往的念頭。這個念頭存在的時間很短，就像久旱的沙漠迎來了稍縱即逝的雨季?；孟朐谒淖虧欀忻劝l(fā)、生長、開花，卻終究逃不過負(fù)罪的高壓。她感覺自己這樣是對游航的背叛，認(rèn)為不能繼續(xù)在這條危險的道路上滑行，于是用盡全力岔開話題說：“你真的相信有平行宇宙嗎？”

　　許成想了想這個奇怪的問題，說：“我無法否認(rèn)不能證偽的東西?，F(xiàn)實太大，超出我們的想象?？赡苷娴挠?，甚至有與你們不平行的宇宙?！?p>　　“你們？”

　　“哦……口誤，我們，是我們?！?p>　　“那他會不會去了另一個平行的宇宙？在那里遇見了另一個我？”

　　“然后他們幸福地在一起了？”許成接嘴說。同時拉克西斯從女孩的眼里看到了某種深藏的渴望。他明白接下來只要順著對方的話說，認(rèn)可游航會有一個幸福的結(jié)局，就能削弱女孩的負(fù)罪感，令她更加容易接近。可他沒有這么做，因為盡管他做了很多處心積慮的事來接促成今晚的相會，但他還是希望在他們之間有過一點真摯的不加修飾的不存在趁人之危的交流。

　　“我想你這么問肯定是明白洗牌的次數(shù)足夠多就遲早會拿到一手同樣的牌，但僅從概率來說，可能性極小。就算有，那也不是另一個你，而是你的重復(fù)?！?p>　　秦曉瑜對這個答案有點失望，轉(zhuǎn)過臉去對著黑色大海里泛白的浪花發(fā)呆。

　　許成又說：“如果你真的要思考這類問題，就不要有任何執(zhí)念。不要去考慮為什么是我？不要去糾結(jié)為什么不公？不要去抱怨人生為什么不能如意。概率和法則本來就是冰冷的，一切都建立在這個基礎(chǔ)上，只不過因為現(xiàn)實的寬廣和混沌才導(dǎo)致了有溫度的事物的出現(xiàn)，才有了渴望溫度的我們。其實能夠去渴望，就已經(jīng)足夠幸運(yùn)了，而我們卻往往迷失其中，蒙受痛苦。”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長篇大論，像念稿子一樣。我就是一個小小的我，你就不能……哪怕是用哄騙來，來……來……”秦曉瑜水汪汪的眼里映著遠(yuǎn)處的燈光，她想說安慰我，可又說不口。

　　許成或者說拉克西斯終于意識到語言在此刻的蒼白無力，他凝視著女孩的眼睛，起身走過去又坐下，把大大的手蓋在秦曉瑜撐在沙灘上的手背上，溫暖，輕柔，厚重。

　　秦曉瑜沒有縮手，也沒有回避對方的目光。她得到的安慰超出了預(yù)期，但令她無法抗拒。

　　拉克西斯的心跳也在加速，他不知道自己對她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此時正是久違的感覺。在虛幻的比特的海洋里，他越發(fā)感受到現(xiàn)實無法給予的滿足。

　　然后，在月光的照耀下，在這處無名的海岬，他們安靜地觸碰著彼此。接著風(fēng)中又響起悠揚(yáng)的口琴聲。

　　……

　　目睹了拉克西斯在長子世界的所作所為，克羅索駕駛著機(jī)械椅在校園里狂奔。因為他上星周離線時忘記關(guān)閉球體與機(jī)械椅的計算機(jī)之間的量子同步通信，所以球體仍會實時上傳在長子世界的管理員感官文件。這讓他了解了一些事情，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情。他此刻非常憤怒，既是因為自己請來的客人在自己重要的研究項目上胡作非為，同時也因為知曉了自己當(dāng)初落得殘廢的原因。

　　總之，拉克西斯這下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