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王管家已經(jīng)被押來,身上綁著繩索,跪在六夫人身旁。
看著她哭哭啼啼的樣子,王管家暗道一聲糟了,八成是私通的事情瞞不住了,不過轉而一想,似乎沒這么簡單。
僅僅一個私通奸情而已,雖然傷風敗俗,為人所不齒,但遠遠沒到驚動衙門的程度。
偷顆白菜而已,不至于架炮轟吧?(注①)
“草民王福成,見過大人?!?p> 王管家還算鎮(zhèn)定,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面上看不出絲毫變化。
啪……
杜良很喜歡驚堂木砸在案桌上的聲音,很有氣勢。
“本官問你,你可有和潘曉燕私通?”
王管家看了六夫人一眼,緩緩低下頭,滿臉懺悔的道:“不敢隱瞞大人,卻有此事?!?p> “哼,倒是夠誠實?!倍帕祭湫?,繼續(xù)道:
“你二人私通,使得六夫人有了身孕,于是你便起了歹心,反正錢老爺一直沒有子嗣,你設計殺了他,不僅可以讓自己的子嗣繼承錢府家產(chǎn),又能讓孩子出生后不被發(fā)現(xiàn),真是一箭雙雕啊。”
聽了杜良的話,王管家臉色頓變,急忙辯解。
“大人,大人您慎言啊,小的只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才和六夫人發(fā)生了這種事的。事后小的覺得對不起老爺,正想著找機會和老爺坦白,誰成想……”
王管家捶胸頓足,哀聲道:“誰成想那牛子仁這般歹毒,大人,您明察秋毫,草民真的冤枉啊?!?p> “裝,接著裝?”
杜良冷笑連連,心底忍不住升起一段旋律: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視而不見,靜靜的看著你這王八蛋即興表演……
“大人,我真的冤枉?。 ?p> 王管家不斷哀嚎,身旁的六夫人也在小聲啜泣,活像一對受欺負的小兩口。
“不見棺材不落淚?!倍帕家矐械煤退麄儚U話,驚堂木高高抬起拍打在案桌上?!皝砣耍瑤ёC人上堂。”
證人?
跪在下面的王管家和六夫人齊齊一顫,尤其是王管家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眸中閃過驚悚和難以置信。
內(nèi)堂旁聽的郡主等人也是一愣。
杜良竟然找到了證人?牛子仁不是已經(jīng)親口認罪了么,他在搞什么名堂?
即便是一向傲嬌的公孫智,此刻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他確信牛子仁就是兇手,原以為杜良搞出這些名堂不過是不服氣,嘩眾取寵罷了,沒想到他竟然有證人。
眾人拭目以待,很快就聽到了腳步聲,抬頭看去,捕快帶來了一個女子。
“巧兒?”
六夫人驚叫出聲。
這女子正是她的貼身丫鬟,趙巧兒。
啪!
驚堂木猛地響起,杜良瞪了六夫人一眼:“本官沒有問,你們便不可以開口,否則大刑伺候?!?p> 呵斥了六夫人后,杜良看向趙巧兒。
“堂下何人?”
“賤婢趙巧兒見過縣老爺?!毖诀咭?guī)規(guī)矩矩的跪在堂下,和王管家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趙巧兒,把錢老爺被害時你看到的經(jīng)過說出來吧?!?p> “是!”
趙巧兒微微抬起頭,小心翼翼的道:
“老爺被害的那晚,我剛巧去六夫人房間換炭火,結果剛剛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道身影翻墻而去,我還以為是家里進了賊,正準備喊人,突然又看到了……”
說到這里,趙巧兒偷偷瞄了王管家一眼。
“看到了……王管家偷偷鉆進六夫人的房間,用倒在地上的燭臺刺在老爺?shù)男乜谏稀!?p> 聽到這里,所有人都是一驚,唯獨王管家臉色慘白。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您別聽她胡說。老爺有過規(guī)定的,夜休之后,下人不得進夫人們的閨房,貼身丫鬟也不行,錢府的下人們都知道的,她在說謊啊大人!”
一旁的六夫人也在點頭,附和著他的話。
啪!
“聒噪?!倍帕己浅庾⊥豕芗遥D頭看向丫鬟。“趙巧兒,王富成的話,你可有解釋?”
“回大人,錢府卻有這個規(guī)定,但前夜是事出有因?!?p> “什么原因?”
“前夜,府上負責采購木炭的婆婆告訴我,那天購買的灰花炭中被炭商摻了灶炭,這種炭用在炭盆里會有很大的煙,所以我才破例準備去給六夫人重新?lián)Q一盆炭火,就……就撞見了?!?p> “原來如此?”
杜良重新看向王管家,逼問道:“王福成,你還有什么要狡辯的?”
“我、我……”
此刻的王福成已經(jīng)面如死灰,正準備辯解一番時,杜良已經(jīng)搶先開口?!凹热荒悴徽f,那么本官替你說。”
“六夫人進入錢府后,你與她勾搭在一起,更在一個月前讓她有了身孕。剛好錢老爺一生無子,你們就想著以此來繼承錢老爺?shù)募耶a(chǎn),但又擔心孩子出生后被錢老爺發(fā)現(xiàn),所以便起了殺心。
剛好你得知六夫人暗中給牛子仁錢物的事情,便展開了計劃。那日得知牛子仁喝了很多酒后,便提前一步在院墻上擺放了紅磚,以此引牛子仁進入錢府。
為了讓時間恰到好處,你又給書房中的錢老爺端去滋補之物,讓他急不可耐的去了六夫人房間,我想當時你一定在旁邊沒少教唆錢老爺?shù)陌???p> 看著王管家越來越慘白的臉,寧初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推測。
“我倒是有些佩服你,竟能將時間控制的這么好。牛子仁在屋外看到錢老爺與六夫人行房,頓時怒火中燒,借著酒勁犯下了大錯,但其實在牛子仁離開時,錢老爺并沒有死,是你趁機補了胸口的那一擊?!?p> “殺死錢老爺后,你尾隨著驚慌而逃的牛子仁回到他家,并親眼看見他將錢銀藏在了后山松林中?;貋砗笠娝麑⑿觼G掉,于是你又心生一計,將鞋子偷偷撿了回來,并在今天牛子仁被捕快帶走時,悄悄掛在了籬笆上,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一幕幕。”
“整件事情都是你在暗中操作,把我們耍的團團轉,甚至連牛子仁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一直以為是他老爹的鬼魂將鞋子放了回來,真是好一手借刀殺人啊?!?p> 大家聽著杜良的講述,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有了畫面感。
這一次,就連公孫智都皺起眉頭,沒有找到任何的漏洞。
寂靜中,杜良猛地伸手指向王管家?!八裕嫦嘀挥幸粋€,你……才是那個幕后真兇!”
大堂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了王管家。
此刻的他面目猙獰,眸中充著血絲,像一頭發(fā)怒的野獸。
“我明明做的天衣無縫,明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明明騙過了那群蠢貨,沒想到竟然疏忽一個丫鬟手里,我好恨啊,我好恨……”
王管家雙手杵在地上,口中沙啞嘶吼,那是一種自以為是的偽裝被識破后的狂怒,甚至有些氣急敗壞。
他口中的蠢貨是指誰?……內(nèi)堂中,公孫智臉色鐵青。
誰成想,這個時候杜良突然笑出聲來。
“其實,我是詐你的?!?p> “什么?”
“趙巧兒根本就沒去換什么木炭,也沒有撞見你殺錢老爺,剛才的那些話是我教她說的,怎么樣,演的很像吧?”
“你……”
王管家臉上青筋暴起,心底的最后一絲理智已經(jīng)被怒火淹沒,也不知用了什么力氣,竟猛地從地上站起身,發(fā)瘋了一樣向杜良沖去。眸子里只有杜良那張面目可憎的臉,恨不得活活撕碎了他。
“來人啊,護駕……啊,不是,快來救我??!”杜良被嚇了一跳,差點口不擇言。
“哼?!?p> 眼看著王管家發(fā)瘋了撲到案桌前,杜良身后突然傳來冷哼聲。
緊接著他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面前的空氣扭曲一下,隨后一聲慘叫傳出。發(fā)瘋的王管家突然倒飛而去,狠狠的摔在地上,口中溢血,被后反應過來的捕快壓在地上。
這時驚魂未定的杜良才看到,白竹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他身旁。
“白大哥!”
“放心,有我在?!卑字裥α诵Γ瑲舛ㄉ耖e。
嘶……
杜良深吸一口氣,按捺著以身相許的沖動,對著白竹施了一禮,隨后恢復神態(tài),抽出一枚紅色令簽丟在地上。
“來人,將王福成關入大牢,明日斬首示眾。”
待捕快將王管家?guī)氯ズ?,他又看向了六夫人?p> “念你只是和王福成私通,并沒有參與謀害之中,暫且饒你一命。但你故意隱瞞與他的私情,阻撓官府斷案,判你坐牢一個月?!鳖D了頓,杜良又加了一句:“緩期十個月再執(zhí)行?!?p> “謝大人?!?p> 剛剛還驚恐不安的六夫人頓時如釋重負,感激的向杜良磕了一個頭。
一個月的牢獄之災不算什么,但她懷有身孕,牢中環(huán)境惡劣,很容易染上惡疾,沒想到杜良這般體貼,竟答應十個月之后再執(zhí)行,這是前所未有過的事情。
“不可。”
就在杜良準備宣布退堂時,坐在下手位置的吳師爺突然開口?!鞍凑沾笄煞ǎ行讨蟊仨氹x開執(zhí)行,從未有過緩期一說,你還沒有熟悉律法,不可任意發(fā)落?!?p> “哦?”
杜良冷冷的看向他。
不跪舔我就算了,竟然還敢跟我作對?
釋①:一次軍事演習中,一顆炮彈偏離的很遠,派去查看的士兵發(fā)現(xiàn),炮彈落在農(nóng)田里。農(nóng)田里站著一個農(nóng)夫,衣衫破爛滿面漆黑,雙眼含淚的說:偷顆白菜,犯得著用炮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