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草坪長椅上,一棵垂柳枝條下,兩個少男少女坐在一起,中間臥著一只歪嘴巴小白狗。
胡廣之對女孩介紹:“它叫笑笑?!?p> 女孩抱起笑笑:“你好啊,笑笑。”
笑笑別過頭,使勁撲騰,各種旋轉(zhuǎn),想要掙脫這個報恩路上攔路虎。
一番努力后,笑笑終于回到了熟悉的懷抱。
胡廣之尷尬地抱著笑笑:“它怕生?!?p> “沒事,”女生隨意甩了下頭:“它為什么叫笑笑???”
“因為它嘴巴歪,像笑起來一樣?!?p> “原來如此……”
然后一陣無言。
胡廣之從沒和女孩子這樣聊過天,找不到話題,只能局促地坐在一邊。
不知哪里的鴨子,“嘎嘎”叫了兩聲,更顯得四周空曠寂靜,襯得兩人之間的空氣更加尷尬。
吳子菲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皺,說:“我們?nèi)ツ沁叺膭游飯@看看吧?!?p> 胡廣之看了看懷里的笑笑,搖搖頭。
“動物園不讓帶狗?!?p> “那我們?nèi)ビ螛穲@?”
“游樂園也不讓帶狗?!?p> “……”
吳子菲眼神略帶幽怨地瞪著笑笑,笑笑也瞪著狗眼回看。
胡廣之不知有意無意,側(cè)身擋住了吳子菲的視線,這才結(jié)束了一人一狗之間的較勁。
“要不去水族館吧?!?p> “好?!?p> 狗的社會比魚復(fù)雜,人的社會比狗復(fù)雜。
總而言之,還是人最復(fù)雜。
明明昨天還一派和諧,今天就可以劍拔弩張。
從作為爛尾魚進入這個房子以來,笑笑從沒有見過這種陣仗。
空氣似乎被一根隨時要崩斷的繩串連在一起,胡媽坐在沙發(fā)上,胡廣之低頭站在對面,緊緊攥著拳頭。
笑笑本能地護在胡廣之身邊,它貼著胡廣之的腿,發(fā)現(xiàn)明明空氣溫暖舒適,胡廣之卻冷得發(fā)顫。
“鋼琴老師今天和我說你沒去上課,還撒謊說家里有事?!?p> 胡媽翹起二郎腿:“我怎么不知道今天家里有事?”
胡廣之只是悶頭站著,不答話。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我……我和朋友去書店了……”
胡媽盯著胡廣之,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了情緒。
“和哪個朋友?”
“齊林瑞?!?p> “去的哪家書店?”
“揚帆書店?!?p> “看得什么書?”
“看的……看的是……”
“誰教你的撒謊!”
胡媽忍不住拍了下桌子,笑笑感到胡廣之顫得更厲害了。
“你們班主任之前就有和我反映,說你和一個女生走的特別近,擔(dān)心你會早戀,我還特相信你,說我兒子是個有分寸的人?!?p> “你可真有分寸!”胡媽開始咬牙切齒。
“我付錢送你去學(xué)鋼琴,你對老師撒謊逃課出去約會?”
“胡廣之你能耐??!”
笑笑呲牙咧嘴地護在胡廣之身前:“汪汪!”
一直低頭默不作聲的胡廣之猛地抬頭,表情兇狠,眼神像刀子一樣迸出,爆發(fā)出的情緒似乎壓抑已久。他回想著每天像機器人一樣,毫無自己意識的日常,學(xué)習(xí)兩個大字加粗加重地落到他的兩個肩膀上,壓得他麻木不仁,失去自我。
“要不是你們給我安排那么多課我用得著逃課嗎!”
“我每天!每天都在上課!作業(yè)永遠都寫不完!永遠都沒辦法像其他人一樣出去玩!”
“嘿!你早戀還有理了!”
“汪汪!”
“我給你報那些補習(xí)班不還是為你好嗎!不然我有錢沒處花為啥不上街上撒著玩!”
“汪汪汪!”
“笑笑你給我閉嘴!”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胡爸開門走進了屋里。
“怎么?這怎么著了?門外就聽到你們在吵?!?p> 胡媽翻了個白眼,看向自己老公。
胡爸一拍后腦勺:“奧,對,這事我聽你媽說了。”
他坐到兩人中間的沙發(fā)上,開始和稀泥:“小胡,這事是你不對,再怎么著也不能撒謊騙老師啊,你這樣多傷爸爸媽媽的心啊?!?p> “我們并不是說你不能和女同學(xué)交往,但也要有分寸啊,平時放學(xué)一起走走不就得了嘛,犯得著逃課去約會嗎?”
“你說今天這事要不是你媽半路撞見,這以后你是不是還打算接著撒謊逃課?”
胡媽喝了口水,把被子重重地放在茶幾上。
“你和那個小姑娘斷了,以后別再聯(lián)系了?!?p> 胡爸打圓場的思路被胡媽打斷,眼神無措地在胡媽和胡廣之身上來回轉(zhuǎn)。
“這……不至于吧?!?p> 胡廣之一聲不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笑笑緊隨其后。
身后傳來胡媽氣憤的聲音:“還隨便走走?你小時候也是這么干的?這么小的小孩懂個屁!給他班主任打電話,讓他盯著點兒……”
陪伴就是,他笑時你也笑,他哭時你也哭,他感到幸福時你就拍拍手,他感到生氣時你就跺跺腳。
笑笑被胡廣之抱在懷里,頭頂?shù)拿l(fā)被他的眼淚砸出了一個坑。
笑笑眨眨眼,分不清該哭還是該跺跺腳。
我果然是一條傻狗,笑笑心想。
早戀就像龍卷風(fēng),來得快,去得快。
因為不同班又有各方家長阻撓的關(guān)系,胡廣之和吳子菲早戀的萌芽才剛破土而出,就被人摁回了土里。吳子菲心大,很快換了新的攻略對象,而胡廣之卻似乎比之前更不愛說話了。
笑笑一直很喜歡的風(fēng)鈴也被胡廣之摘下,扔進了垃圾桶。
“他又不愛笑了,一會愛笑,一會不愛笑,還是笑起來好看?!毙π沃ψ诱f。
青龍眼神空洞地盯著原來風(fēng)鈴的位置:“就是,一個小屁孩,裝什么酷?!?p> 聽到最后一句,本在神游的笑笑突然來了精神:“他才沒有裝酷,他是真的酷,他是全天下最酷的小男孩?!?p> “……”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青龍搖搖頭。
笑笑把前爪交疊墊在下巴上。
“神龍祖宗,我還是一條爛尾魚的時候,他常常對著我的魚缸說話,我知道他每天都發(fā)生了什么,他的想法,他的喜怒哀樂,他全都告訴我?!?p> “可是我變成歪嘴巴狗回來后,他就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對著我說話了。”
“我就是條傻狗,猜不透人的心思,但是人都是會這樣長大的嗎?”
“在外面裹上一層一層的殼,裹的多了,他自己會不會也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是什么樣子?”
“我的奧特曼沒能量了,我要一直陪著他,不要讓他受傷害。”
青龍沉默許久。
“你就是一條傻狗,哪來這么多想法。”
熨斗不暈
浪花浪花一朵朵,少年心事有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