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必安瞧他孩童模樣,語氣也不自覺放緩了些,“你看看這兒的典籍之中,可有與魂香相關(guān)的記載。
“魂香?相關(guān)記載?我瞅瞅?!毙【有ξ馈H忄洁降哪橆a讓人忍不住想捏捏。
范無咎翻白眼,“也不看看人家?guī)装贇q了,都一老頭兒了。”
“……”
“嘿嘿?!毙【咏器锏匦ζ?。
范謝二人見他緩緩抬手,雙手掌心上下相對,接著快速變換數(shù)次,彌漫在殿上的黑云盡皆散去,殿外引風(fēng)塔微微顫動,將遠(yuǎn)處陰風(fēng)引來,慢慢地裹起陣陣微風(fēng)。
范謝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均有了疑惑。
殿外風(fēng)線擰成一線,一層層從書墻前盤旋而上。
待得風(fēng)線上了最頂端,小君子眼神一凝,掌心相合,風(fēng)線霎時入了石墻中。
接著閉眼,指尖翻書般一下下動著。
謝必安靜靜注視著四周變化,等了將近盞茶功夫,忽見小君子兩手分開,掌心再次相對,便又見得風(fēng)線離開書墻,再次盤旋著。
小君子輕呵,“起!”
書墻各處有典籍緩緩離開原處,刷刷著翻動書頁。
小君子張開雙臂,數(shù)本典籍刷刷著落在中間石桌之上。
收手,書頁靜止。
小君子笑著拍拍典籍,“二位大人慢慢看吧,這些都是。”
謝必安看了看,足足有五本,本本皆有兩指厚。
已經(jīng)極大程度地縮小了范圍。
然而八爺怎么可能滿足,仍舊是一臉不可思議。
“太多了吧,這得看到什么時候?算了算了,我還是歇著吧?!狈稛o咎繼續(xù)躺倒在石桌上。
謝必安垂眸看了看這幾冊典籍,忍了數(shù)次,終究是一掌拍在石桌上,將石桌震得起了條條裂紋。
小君子被嚇得一抖,霎時直了身子,大氣也不敢出。
“小君子出去?!敝x必安沉了嗓音。
“是是是?!卑筒坏媚?,一溜煙便沒了身影。
范無咎睜眼,眨了又眨,偏頭看他,謝必安就在身側(cè)。
他只要睜眼便能看見謝必安眼色沉沉。
“怎么還發(fā)火了?”
“你就懶成這樣?五冊已是最少了,我二人努力努力,今日便能看完了去。”謝必安眼里略有失望。
這話范無咎就不愛聽了,當(dāng)即撐著手起身,垂眼看他,過了片刻道:“我當(dāng)初便從沒想過去接容絕這事兒,你偏要去。你這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么?!?p> “魂香散落在外會造成什么后果你比誰都清楚!若是出了何事,那是無常殿的責(zé)任,便也帶得容絕不好處理。”謝必安忍了忍,緩了語氣。
“容絕有何不好處理的?他可活了上千年了,這點兒小事能難得住他?”范無咎冷嗤。
“但這不也是連著的事兒嗎?冥君說了魂香不一定是香,言下之意便是,不是香但與魂香能造成同等后果,是以我們才在這兒啊,就翻翻典籍,此后若你不愿同去,我一人去查便是?!敝x必安拿了一本冊子翻開。
“謝必安我問你,當(dāng)初南臺之下,你怎么想的?”范無咎突然扯起了不相關(guān)的事兒,一雙冷靜中帶著隱隱煞氣的眼眸,直直盯著他。
謝必安翻著書籍的手狠狠一顫,險些將書頁一角扯去。
過了許久許久,才聽得他帶著沙啞的嗓音艱澀地道:“都過去了……何必再提呢?!?p> “我是不想提??赡悻F(xiàn)在的所作所為,讓我不得不提。為何冥君總是對你說,做個旁觀者便夠了。你現(xiàn)在還沒領(lǐng)悟么?”范無咎單手撐桌跳下,在他身旁站定。
八爺生氣了。
他應(yīng)該一人將這典籍?dāng)埾碌?,哪怕用個兩三日看完,也好比,他舊事重提,再與他敲這警鐘。
“招招魂,記記冊子不好么?為何非要去摻和這些事情?上輩子那狗官的所作所為你還不謹(jǐn)記?多管閑事,他若說你錯,你便就是錯!任你如何辨別也大不了他的官去?!?p> 范無咎言語犀利,眼眸更是不易察覺地泛了紅。言畢,轉(zhuǎn)身快速將眼角擦了。
謝必安捏緊了手中書頁,指節(jié)根根泛白。
氣氛一時凝滯,兩人皆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紙頁之上忽而滴落一滴晶瑩,湮開圈圈漣漪。
謝必安猛地合了書冊,伸手胡亂擦了擦眼睛,故作鎮(zhèn)定道:“不提了,不提了行不行,無咎,不提了?!?p> 范無咎不回他,只是幻了線香點上,又扯了他手下一本冊子翻開。
片刻后,兩人反倒都笑了。
“傻死了?!敝x必安拍了拍自個兒臉頰
“作魂兒呢?!狈稛o咎仍舊是那無所謂的神情。
兩人由站而坐,線香緩緩燃盡,謝必安再換上一根,繼續(xù)翻閱。
不時商討一番,謝必安再將之記在小本本上。
香灰滴落,一小段一小段疊起,漸漸如同一座小山。
最后一本,兩人指尖皆擱在其上。
“一起?!?p> 速覽極快,范無咎看左側(cè),謝必安看右側(cè),書頁刷刷而過,最后,停在一頁再也不動。
兩人仔仔細(xì)細(xì)看過,均不由打了個哆嗦。
對視一眼,謝必安立馬謄抄。
“我第一次覺得,冥界太暗了,這天,何時能亮點兒?”范無咎盯著其上繪圖,緩緩仰頭,見著暗沉彌漫,如是感嘆道。
――
牽車人趕著馬車一直往前走,不曾回頭過。
層層疊疊的樹木,高低錯落,草木叢生,枝葉打著馬車哐哐作響。
溫巽坐在車內(nèi),手下是元老爺子給他的一袋子元寶,眼前鋪展的是一方絲絹,撩開簾子,車外是一直不見回頭和說話的接引人。
元寶是真的元寶,咬著硌牙。
絲絹卻不是一方普通的絲絹!
他明明記得到達(dá)小鎮(zhèn)時,便已是這絲絹上頭的末尾。但這趕車人到了之后,這一段路程居然也慢慢出現(xiàn)在了絲絹之上。
甚至還拉著一條串著針頭的絲線。
要不是針頭戳到他手腕,他還真沒察覺到。
此后的路程里,溫巽便一直盯著這個絲絹看。奇怪的是再無動靜。
將之塞在袖中,又時不時有種“穿針走線”的錯覺。
便只好將之拿出來在眼前擺著,仔仔細(xì)細(xì)地瞪著眼睛看,卻是再沒見著。
而那趕車的馬夫……
“老師傅,這是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