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夏日野炊
就在趙匡義收下了李鐘，大隊人馬朝北走的時候，李守節(jié)一行人出了大名城。
出城后，符家兩個姐妹徹底放下了矜持，走在了隊伍最前邊。
大名府因為水運的便利，在西城外形成了一個大型的草市。
此時正值歲時瓜果、蔬茄新上市，西城外的草市市井氣息格外濃厚，連符家這種地頭蛇都在此地采辦所需的肉食蔬果，由此可以窺見西門外草市的規(guī)模。
往來其間買賣的主顧在攤位前一斥千金，只為了買下最新上市的蔬茄，但是他這種吃獨食的行為引發(fā)了眾怒，在眾人的斥責(zé)，他無奈地分出了一半蔬茄讓眾人平分。
侯霸榮似乎是憋了一路，實在是忍不住了，他靠近了李守節(jié)小聲說道：“衙內(nèi)，你真厲害！”
“厲害個錘子，就你話多，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待會注意點，別壞了我的大事兒?！?p> 侯霸榮擠眉弄眼地朝李守節(jié)笑了笑，意思是“我知道了”。
日頭逐漸升移，或許是因為草市里的味道有點嗆人，又或許是一路蹦蹦跳跳力氣用盡，符四娘和符六娘慢慢放慢了腳步。
李守節(jié)看到后，對著一旁的梁小乙交代了兩句，看到梁小乙走遠后，他就迎了上去。
“怎么樣，是不是有點累了？”
“要不要上馬車歇一會？”
符四娘看來是徹底放下了芥蒂，慵懶地回道：“與其坐在馬車上顛簸來顛簸去的，我倆還不如自己走?！?p> “兩位既然知道了我的姓名，不知道可否告知在下二位的稱呼，我總不能一口一口‘貴人’的叫吧?！?p> 符六娘聞言和符四娘對視一眼，回道：“李衙內(nèi)，可稱呼我為六郎。”
“那你就叫我四郎吧。”
其實這時候，李守節(jié)和符家姐妹已經(jīng)心照不宣，藏著掖著也沒有什么用。
“好，四郎，六郎，我們先往南面走，我已經(jīng)派人去采買午食所需要的的食材，就算我們一時半會回不來，到時候也不至于餓著。”
這個時候，對于植被蘊養(yǎng)土地的效用已經(jīng)有了樸素的的認識。
靠近河道兩側(cè)堤面上種滿了榆樹、柳樹，因此在夏日的時候，也成了游玩避暑的好去處。
此地也是往來行商飲涼茶的去處，一面“茶”幌子迎風(fēng)飄蕩。
李守節(jié)從車后取下綁著的毯子，鋪到地上，在蒙上一層布面后，一個簡易的野餐墊就形成了。
不同于符六娘乖乖地坐到野餐墊上，符四娘大大咧咧地躺在野餐墊上，仰頭望天，悠閑自在。
符四娘冷不丁地來一句：“你也不是那么討人厭嘛！”
“多謝符四郎的稱贊，但是我本來就不是個惹人厭的家伙?！?p> “我待會給你們露一手，看看我的廚藝下降了沒有？”李守節(jié)有些得意地說道。
“李衙內(nèi)，還懂得庖廚之道？”
聽到有吃的，符四娘鯉魚打挺似的站了起來，她托著腮幫子問道：“你還會做菜？”
“我可以作證，我們家衙內(nèi)做的菜好吃極了！”
符四娘沒有輕易相信李守節(jié)手下的一面之詞，她沖著李守節(jié)質(zhì)疑道：“你可別拿城里酒樓的熟食來糊弄人?！?p> “放心，待會你就知道了?！?p> 符四娘看李守節(jié)故作高深，也不再糾集此事，于是她拍打了一下衣服，走到了小米跟前，拍了拍馬脖，沖著李守節(jié)問道：“你這馬看起來似乎不錯?！?p> “那是自然，這可是河?xùn)|大馬，小米在昭義軍中僅次于家父的撥汗馬?！?p> “借我騎一騎，如何？”
李守節(jié)有些緊張地小跑到小米跟前，開口問道：“你會騎馬嗎，到時候別摔著，讓我不好交代?！?p> 李守節(jié)對這個神經(jīng)大條的符四娘有些害怕，生怕她不顧自身安危，冷不丁地又騎了上去。
迎著李守節(jié)關(guān)懷的目光，符四娘開口笑道：“這有何難。”
李守節(jié)聽著點了點頭，直到他又聽到了一句“騎上去跑兩步自然就會了。”
聽著符四娘的“玩笑話”，李守節(jié)一邊拉住小米的韁繩，一邊望著符六娘求救。
“四哥，別胡鬧了，別讓李衙內(nèi)難做。”
可能是想騎馬的心思比較堅定，符四娘并沒有聽從妹妹的勸告，反倒是置氣似的跟李守節(jié)僵持連起來。
“算了，我牽著馬帶你遛兩圈，你別亂動?！?p> “好?！?p> 在李守節(jié)的攙扶下，符四娘跨上了馬背，相比她無畏的氣勢，上馬后，符四娘緊緊地貼著小米，絲毫不敢亂動。
因為她兩腿緊緊地夾著馬腹，即使有李守節(jié)在一旁牽著，小米也不停地晃動，就像是失去了航向的小船，原地打轉(zhuǎn)。
李守節(jié)并沒有取笑她的慫樣，而是借著自己當初的經(jīng)驗，開口傳授道：“你別那么怕，緊緊地抓住前面的鞍環(huán)，身子放松，尤其是兩腿不要夾那么緊。你夾得馬兒難受，它自然不會聽你的指令?！?p> 符四娘按照李守節(jié)的指示，慢慢地挺直了些身子，兩腿也放開了些，束縛解除后，小米的步伐也歡樂了起來，不再隨意晃動。
“你看，我會騎馬了。六妹，我會騎馬了！”剛剛摸到了馬術(shù)的門檻，興奮的符四娘有些口不擇言，下意識地就喊出了符六娘的真實身份。
后知后覺的她意識到口誤后，捂著嘴不再說話，開始專心地學(xué)騎馬。
大概是兩刻鐘后，梁小乙提著一筐食材、兩袋水趕到了野餐地點，正好李守節(jié)看時間差不多了，于是對著符四娘說道：“符四娘，下來吧?！?p> 符四娘沒有回話，只是乖乖地抬腿，扶著李守節(jié)的肩膀被他抱了下來。
再次站到地上，符四娘感到了一絲輕盈感，忙不迭地找小姐妹分享騎馬體驗去了。
看著梁小乙、侯霸榮和葛飛一臉的佩服之色，李守節(jié)假裝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基操勿6皆坐”。
梁小乙買到了兩只剝干凈的山雞，還有三四張荷葉，外加一些佐料。
一想到昨日的泥巴雞，或者說是李守節(jié)口中的“叫花雞”，三個人是口齒生津。
看著三個人準備坐享其成的樣子，李守節(jié)沒有義氣地說道：“你們?nèi)齻€發(fā)什么愣啊，你們想吃的話，自己做，我只做我和她們吃的那份?！?p> 說罷李守節(jié)開始了他的料理，看著李守節(jié)和梁小乙一頓忙活，把姜片和蔥片等一些佐料塞進雞肚里，符四娘和符六娘走了過來，符四娘還處在騎馬后的興奮階段，于是符六娘開口問道：“不知道李衙內(nèi)，準備怎么做這只雞？”
李守節(jié)在把姜片和蔥片塞好后，又三下五除二地把雞肉包裹好，他方才指著侯霸榮挖來的泥巴，歪嘴一笑地說道：“就用這個?！?p> 符四娘感覺到被愚弄了，質(zhì)疑道：“你到底會不會做菜？哪有用泥巴做雞肉的？”
好在有閭丘仲卿替李守節(jié)補足了理論基礎(chǔ)，他開口解釋道：“不然，周代八珍里面就有炮豚這一料理手法，我這富貴雞就是取自此處，只不過是換成了雞肉而已?！?p> 一旁的符六娘看到李守節(jié)手上沾著水，艱難地用手背蹭來蹭去，于是符六娘幫他把袖子整理到了手肘處。
“多謝！”
聽到李守節(jié)似乎有理有據(jù)，二女也不再計較，于是乖乖地站在一旁圍觀李守節(jié)做富貴雞。
李守節(jié)和梁小乙在確保雞肉被荷葉保護好后，開始用泥巴往荷葉上涂抹，抹了大概一半，他對著站著的兩位佳人問道：“要不要試試看，畢竟勞動最光榮嘛?！?p> 在符四娘的引誘下，符六娘也整理了下衣袖，漏出雪白的小臂，開始和小姐妹一起涂抹剩下的半面。
李守節(jié)又接過了梁小乙手里的半成品，接著上色，嘴里還歡快地唱著：“只是連約會，你都逃脫，什么解釋都不說，不是我沒祈禱，我在大名府玩著泥巴......”
“你這唱的是什么曲調(diào)？是河?xùn)|的民歌嗎？”
“不不，這叫口水歌，名字叫《我在大名府玩泥巴》，哈哈哈?！?p> 說著說著，李守節(jié)似乎是想起來了什么，不由的笑了起來。
他忘記了手里的泥巴，一頓指點導(dǎo)致泥點飛濺。
“啊，”符四娘正好在靠近李守節(jié)的一側(cè)，身上被甩了一身的黃泥，她貝齒輕咬：“你是不是故意？”
說著符四娘還不顧旁人的指點，沾了點泥巴，向甩水一樣，兩手齊甩，一時間泥點橫飛，全打在李守節(jié)的衣衫上。
李守節(jié)趕緊討?zhàn)埶频奶肿柚沟溃骸皦蛄耍艺J錯了，還不行嗎？”
其后，李守節(jié)看著旁邊的三個躲得遠遠的手下，沒好氣地說道：“待會，你們幾個都別想跟我搶。”
聽到李守節(jié)威脅后，梁小乙三人這才走到了李守節(jié)跟前，替他做完了剩下的上色。
李守節(jié)這一伙人，個個穿的光鮮亮麗，誰曾想居然在玩泥巴，早就引起了附近避暑百姓的非議。
不遠處的茶攤，一個個行商、過路人都饒有興趣地圍觀這群高門貴戶的惡癖好。
有人喜歡穿女裝，自然就會有人喜歡玩泥巴，這不奇怪，但這不妨礙他們一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將荷葉包雞用新鮮的泥巴上好色后，李守節(jié)和梁小乙就把食材放進了侯霸榮和葛飛挖好的坑洞。
四個人一番忙碌，在上面鋪好了柴薪，又從茶攤借來了火，正式開始了富貴雞的燜制。
符四娘和符六娘用水袋里面的清水洗干凈了手上的泥巴，饒有興趣地站在一旁。
“好了，等半個時辰后，就能開鑿出來食用了?！?p> 符六娘再次開口問道：“李衙內(nèi)，你確定這雞真的能吃嗎？”
李守節(jié)指著三個手下說道：“符六娘子，你不用擔心，我昨日已經(jīng)讓他們幾個吃過了，一個拉肚子的都沒有。”
“噗嗤”，符六娘子笑出了聲來，似乎像是水面蕩開的漣漪，惹人注目移不開眼。
“你已經(jīng)猜到我們的身份了，李衙內(nèi)?！?p> 李守節(jié)笑著點了點頭：“我想觀察這兩個符家小娘子的品性，她們倆又何嘗不是想看看我這個未來夫君的行事準則。當日在便殿偷看，她二人想必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p> “如此說來，魏王應(yīng)當也知道了我此番北上的目的，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就都合理了起來。符四娘并非單純的是想出來玩耍，符家的兩個女兒能夠當上大周皇后，看來也不完全是運氣好?！?p> 火焰熄滅后，梁小乙和侯霸榮將泥蛋挖了出來，用石頭將泥蛋砸開，瞬間一股濃烈的肉香味飄蕩出來。
“好香啊，”趙匡義聞著這股味道，看到了不遠處的那一伙人正圍著分享雞肉，他心里暗嘆不已，“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竟然有如此味道”。
瞬間，他就丟掉了手里的點心，帶著幾個手下圍了過去。
走近后，趙匡義先是行了一禮，開口問道：“不知道兄臺這雞肉是如何料理的？竟有如此強烈的味道，既有一股清香撲鼻，又有一道肉香奪味。”
對面的華服男子并沒有直接回話，而是撕掉了一大塊雞肉，走到了趙匡義面前，遞給了他。
趙匡義接過雞肉，三兩下就咽入腹中，雖然仍舊有些饞嘴，但是良好的家教讓他朝著華服男子行了一禮后，徑直回到了茶攤。
家將看到趙匡義似乎仍舊嘴饞，吞咽了兩下口水，于是開口提議：“三爺，要不要我再去問那人買一只?！?p> “這您可買不到，這是那位爺親手做的?！边€沒等趙匡義開口，茶攤的茶博士搶先解釋道。
“即使如此，那就不必強人所難了，人家既然不想透露，我們也當見好就收?！?p> “不過幾位要是想知道怎么做的，小底倒是有幸看了幾眼，您看？”茶博士做著點錢的動作提示道。
“給他，你與我好好說道說道?！?p> “......”
“衙內(nèi)，你為何白給了那人一塊？”侯霸榮開口問道。
“她們兩個一人一只雞腿，細嚼慢咽的，能吃到天黑；我也沒什么胃口，你們?nèi)齻€難不成還能吃掉兩只雞不成？”
“這倒也是，”接過了李守節(jié)遞過來的大半只雞，侯霸榮又乖乖地坐了回去，開始大快朵頤。
茶攤，待聽到茶博士的解說后，趙匡義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如此，那清香味道應(yīng)當是荷葉。這手法當真是新奇，有趣，有趣?！?p> 這時候，他剛剛收入麾下的李鐘走了過來，沖著趙匡義說道：“三爺，要不要我在去整一塊，我認識他們幾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