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自成也好、羅汝才也罷,都還算有點軍事水平,還有李定國、孫可望以及李過,都是不錯的將領,在建虜入關后,也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聯明抗虜。
倘若都讓他們回家種地了,實在是可惜。
念及此,崇禎皇帝就給孫傳庭寫了一封信,讓其將著人將全部俘虜押送到京城來,還特地讓孫傳庭將流寇的一應戰(zhàn)馬、軍械一并帶來。
崇禎的想法是,干脆不要將這支部隊呆在關內,待他召見之后略施隆恩,隨便給個官職發(fā)配到關外去騷擾建虜。
甚至明面上的說辭崇禎皇帝都想好了,贖罪,贖他們在關內禍亂八年的罪過,但凡能給建虜造成些麻煩,崇禎皇帝都在所不惜。
孫傳庭倒是也沒讓崇禎皇帝等太久,沿途快馬傳遞之下,僅僅過了不到二十天,崇禎皇帝就收到了孫傳庭的回復。
流寇降卒問題倒是不大,這些流寇早就被孫傳庭打怕了,再加上朝廷一直在山陜兩地花費巨資賑災,流寇沒有了兵源和造反的土壤,在得知不用死的情況下,倒是都十分老實。
倘若不出岔子,大概半個多月后押送他們的隊伍就能抵達京城。
但是孫傳庭卻給崇禎帶來了個壞消息,而且是很壞很壞的消息,壞到即便崇禎皇帝做足了心理準備,仍舊是坐臥不安。
“王大伴兒,那吳又可還沒找到嗎?”崇禎皇帝不滿道。
孫傳庭的信里只是寥寥提了幾句,說近來秦兵駐地以及太原府周圍的村莊,多有百姓因為發(fā)熱、嘔吐而亡,死狀甚是恐怖,臉部發(fā)紫、七竅流血。
孫傳庭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崇禎皇帝卻知道,這可不是什么小病,而是肆虐歐亞大陸數十年,造成上億人死亡的可怕瘟疫,也就是鼠疫,在歐洲它還有個別稱——黑死病。
這種病傳播途徑廣泛,不僅可以通過接觸傳播,還可通過飛沫、血液、口水,以及蚊蟲叮咬等途徑傳播,而且潛伏期非常短,基本兩三天左右,有時候早上還是好好的,晚上人就沒了。
一旦感染了鼠疫,在沒有可靠的藥物治療的情況下,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崇禎皇帝之所以一直在找吳又可,正是因為這鼠疫,倘若放任不管,鼠疫會在接下來的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里,殺死大明至少上千萬人。
明史里有著明確記載,觀者無不觸目驚心:
在大名府,春無雨,蝗蝻食麥盡,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歲大兇。
在潞安府,病者先于腋下股間生核,或吐淡血即死,不受藥餌。雖親友不敢問吊,有闔門死絕無人收葬者。
在京城,有一二日亡者,有朝染夕亡者,日每不下數百人,甚有全家全亡不留一人者,排門逐戶,無一保全。
鼠疫實在是比流寇,甚至比建虜都更有破壞性,而且這種破壞性是永久性的,基本傳到一個村子,一個村子死絕。
崇禎皇帝雖然知道一些防疫的招式,譬如戴口罩、勤洗手、少走動,對患者進行集中隔離等等。
但他畢竟是外行,而且這時又沒有后世的條件,甚至連個醫(yī)院都沒有,更別說那么多先進的儀器。
他需要一個懂醫(yī)學、懂藥理,又懷有醫(yī)者仁心的人,根據他對傳染病的淺顯理解,代他去深入病患區(qū)防疫,而吳又可無疑是最合適的一個人。
吳又可是中國“溫疫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為了研究鼠疫,從崇禎十四年到十七年,從南方只身趕赴山陜、北直隸等重災區(qū),幾乎親歷了每次疫情,推究病源,潛心研究,最終根據實際的治療經驗撰寫成功了《瘟疫論》。
他以畢生的治疫經驗和體會,大膽提出“癘氣”致病之學說,在世界傳染病醫(yī)學史上也是一個偉大的創(chuàng)舉,因此贏得后人的廣泛尊重。
癘氣說白了就是空氣傳播,只不過這時候沒有顯微鏡,也沒有其他的科學儀器,看不到空氣中的各種細菌罷了。
“皇爺,還沒有消息,老奴已經將賞格提高到了一萬兩了,并非下頭人不好好辦事,可老奴尋遍了整個江南,也并未打聽到這么個人,老奴讓皇爺失望了,請皇爺降罪?!蓖醭卸鞴虻卣堊锏?。
“唉!起來吧!這不怪你?!背绲澔实蹏@了口氣道。
吳又可是個游醫(yī),所謂游醫(yī),就是居無定所、沒有固定的醫(yī)館,常常都是背著個藥匣子,手里拎著個鈴鐺走街串巷,靠行醫(yī)治病為生,走到哪兒呆到哪兒。
也正是這個原因,想在諾大的大明尋摸這么一個人,實在是大海撈針般困難。
“孫傳庭信中所說的這個病不能大意,去傳召太醫(yī)院的人,叫他們都來乾清宮,還有內閣的人,朕要開會!”崇禎皇帝打定主意道。
鼠疫很可能在去年就已經開始傳播,只不過由于這時候交通落后,再加上官員的不重視,以至于現在才初見端倪。
既然已經無法挽回,無法將鼠疫消滅在初期,那就得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至少要立即動員起來。
由于內閣辦公的文淵閣就在皇宮內,沒多大會兒幾個內閣大叔、大爺們就慢悠悠的來到了乾清宮。
崇禎皇帝一般沒事很少召集內閣的人開會,溫體仁、洪承疇等人心里也很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兒。
但他們一個個都很知趣兒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著崇禎皇帝發(fā)號施令。
足足又等了一刻鐘,太醫(yī)院的人才在院使蘇恩陽的帶領下姍姍來遲,由于崇禎皇帝沒有指名點姓,直說讓太醫(yī)院的人來,蘇恩陽不知就里,就將太醫(yī)院的主要骨干,包括兩個院判、十個御醫(yī)全都帶了來。
大殿內桌椅不夠坐,崇禎皇帝就讓王承恩找來些杌凳,然后將孫傳庭的信遞給溫體仁,讓他們都看看。
溫體仁看完后眉頭微皺的遞給洪承疇,洪承疇大致掃了一遍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又遞給了陳奇瑜,半刻鐘后所有人都看完了書信。
太醫(yī)院的人還好些,知道是因為信中所說的病的事兒,幾個御醫(yī)還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了起來。
但內閣的人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就幾個村鎮(zhèn)的人生了病,犯得著如此慎重嗎?
崇禎皇帝不知道殿里的其他人如何想,這不重要,但接下來他們都要面對一個大考驗。
崇禎皇帝敲了敲桌子,示意所有人都禁聲,而后嘆了口氣道:
“諸位,大明要出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