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若谷者,非爹娘莫屬?!笔捥搼岩槐菊?jīng)地諂媚。
蕭瑜哼了一聲,“知他者,你這個做大哥的比我們這對爹娘更合適。得了,別繞彎子,不管那小子惹出多大的禍?zhǔn)?,我們都不意外。?p> “真不是禍?zhǔn)?,只是小谷一得知那女子的消息便趕了過去,他對那女子是實(shí)實(shí)在在地動了心?!?p> “他有婚約在身,我絕不允許他娶別的女人!”安平公主怒喝,“懷兒,你去把那臭小子抓回來,告訴他,這輩子我只認(rèn)小月兒是我的兒媳婦,他敢在外面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對不起小月兒,本宮就親手送他進(jìn)宮去服侍皇上?!?p> 怒極,安平公主在丈夫兒子面前也稱起“本宮”來,而她話里直白的威脅,也令兩個男人哭笑不得。
威脅將親生子去勢,這還真是親娘啊。
“娘,兒子來就是想同您談這事。”蕭瑜突然嚴(yán)肅,“小谷今年已經(jīng)十七,他同齡的都已經(jīng)成親甚至有了孩子,小谷的婚事,也該仔細(xì)考慮了?!?p> “我知道,只要找到小月兒,他們便立即成親,一應(yīng)行頭我都備好了的?!?p> “娘,我說的不是小月兒。小月兒失蹤的時候才三歲,算來如今已是十四年,她是死是活都不一定,況且就算活著,流落民間也已經(jīng)配不上小谷,以小谷的身份,該迎娶的是京城貴女。”
“你……你竟然說這種話?!卑矊幑鳉獾脷庀⒍疾环€(wěn),聲音都在顫抖,“小月兒可是……你……怎么對得起……”
蕭虛懷突然跪下,重重磕頭,“娘,兒子知道這話不中聽,可實(shí)情是如此,難道十年二十年找不到,小谷便一直蹉跎?若是一輩子都找不到呢?小谷為何要為一個可能已經(jīng)不在世間的人蹉跎青春,這對他何其不公?!”
安平公主張嘴,想反駁他,但十多年來全無音訊是事實(shí),生死不知是事實(shí),只是她不愿正視這事實(shí)。
“你先出去?!苯┏种H,蕭瑜開口,語氣平淡,看向蕭虛懷的眼神里透著一抹感激。
蕭虛懷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出去。
門關(guān)上,蕭瑜摟著妻子,一言不發(fā)。
半晌,安平公主自他懷里抬頭,看著他關(guān)切的雙眼。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自私,太不應(yīng)該了?”
“這件事上,你確實(shí)自私?!?p> 安平公主推他,但推不動,氣得捶他胸膛,偏生這平時厚實(shí)可靠的胸膛,這會兒只覺得如銅墻鐵壁一般,氣人得很。
“既認(rèn)為我自私,你又何必每次我提起小月兒你都一副贊同沒有絲毫反對的樣子,你現(xiàn)在倒要來挑我的錯了?”
“我知你對蘇家的愧疚?!笔掕ぽp拍著她的背,“所以,不只是你自私,我也自私,你歡喜我便歡喜,為了我歡喜,便犧牲那小子等待幾年又何妨?!?p> 這番話,直甜到安平公主心坎,讓她再也沒法生氣,眉梢唇角都是甜蜜的笑意。
“一把年紀(jì)了還貧嘴貧舌,也不怕兒子們笑話你?!?p> “他們敢笑話老子?丟到城北大營里練練筋骨!”蕭瑜霸氣道。
安平公主又捶了他胸膛一擊,倒是沒被甜言蜜語給完全引去心神,繼續(xù)說回正題。也因?yàn)橛惺掕さ钠珜?,她也能反思自己堅持的正確性。
“蕭家的香火不能斷,我若是一直堅持小谷等著小月兒,蹉跎了青春,對小谷不公平,也對不起蕭家的列祖列宗,這些,月兒她娘能理解我吧?”
“她能讓你視她為至交好友,想來不會差,定然能理解。多年來,咱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小月兒,而不管以后小谷是否成親、與誰成親,咱們依舊不會放棄尋找小月兒,待找到她,就算不能做兒媳婦,咱們就認(rèn)她為女兒,同樣照顧她?!?p> 這番話,讓安平公主多年來壓在心頭的大石減輕許多。
想到多年來,記憶中可愛乖巧的小女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長成何種模樣,甚至可能不在人世,她的心就一陣揪疼。
“別想太多,這世間的許多事,咱們只能盡人事,剩下的,便只有聽天命了?!笔掕ぐ参康?。
安平公主緊緊抱著丈夫,依靠他給自己力量。
蕭瑜也不再說話,靜靜地陪伴著她。
蕭虛懷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語全部如利劍劈開安平公主的迷障,被要求出去,他也不敢走遠(yuǎn),就在門外等著。
里面的聲音忽而高忽而低,他聽不真切,又似乎本就沒有認(rèn)真聽地,立在廊下,看著屋前的一株綠意盎然的紅梅。
此時的這株梅,沒有冬日白雪下的艷麗,反而就像是尋常的綠葉雜樹。
身后傳來門開的聲音,他立即轉(zhuǎn)身,見蕭瑜走出來。
蕭瑜招手,要他跟上,兩人一前一后,沉默著來到書房。
“你可是得到什么消息?”一進(jìn)書房,蕭瑜便直接問。
“沒有。”
蕭瑜看著他,蕭虛懷也坦然地迎接他的視線。
半晌。
“你已是弱冠之年,很多事我們心知肚明,你想做什么,我不阻止,但是,你若是傷到你娘和弟弟,便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p> “兒子知道,爹娘的大恩,兒子銘記在心,不敢一刻或忘。”蕭虛懷恭敬道。
“銘記倒也不必,養(yǎng)你幾十年,本就不為要你感恩報恩?!笔掕さ坏溃靶」鹊幕槭卤沩樒渥匀?,至于小月兒,若有緣,即便不能為兒媳婦,我和你娘也說定,收她為女兒?!?p> “是?!?p> 蕭瑜看著平靜的蕭虛懷,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孩子越大,心思便越深沉,而他在做的事,他們都沒有立場去干涉。
思考了下,蕭瑜決定再推他一把。
“駐守東南的震海將軍裴譚與我乃同袍,近日他入京述職,談起如今東南局勢緊張,正需要人才,問我京中可有可造之才。你若愿意,我便向他舉薦你,到了東南,海闊憑魚躍,能到哪一步,就看你的本事了?!?p> 蕭虛懷雙拳握緊,又松開。
在京城,他絕不可能有出頭的機(jī)會,甚至連苗頭都不能有,可一旦到了東南,即便依然在陰影下,總是已經(jīng)離得遠(yuǎn),可操作的空間便大了,他有信心能培植出自己的人馬。
“多謝父親!”拱手,這一聲謝,出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