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的話,老太太轉(zhuǎn)頭沉著臉問趙媽媽,“這戲班子是哪個介紹進來的?”
趙媽媽俯下身子,湊到暮老太太耳邊低聲道:
“回老太太,是二少爺介紹的,他常出去聽戲,這些人常年見著,想來不會有差錯的?!?p> 舊式的教條,在老太太眼里地位頗高,她從心底里難接受二姨太口里說的那些烏糟糟的事,倚在靠墊上,垂著眼簾不做聲。
這二孫子腦子活,是個耗子掉進米缸的人,會享受,可惜腦子不用在正事上,吃喝玩樂樣樣行,二十大幾的人了,也不急著娶妻生子,見天兒就這么混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收性子。
老太太什么場面沒見過,可一想到這個孫子就頭疼,關(guān)心則亂,一樁樁的煩心事,不敢想。
“二少爺還小,再等兩年,您瞧著吧,指定是干大事的人?!?p> 趙媽媽怕老太太口渴,趕緊給她端來一盞茶。
老太太嗯了聲,扭頭對暮云澤的母親叮囑:
“今日府里人多眼雜的,又來了這么多生人,可得提防點,別混了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或人進來,你去跟老大說一聲,讓他再安排些人在院里守著,我今日眼皮子總跳,心神不寧的,可別在這大喜的日子出了什么亂子啊?!?p> 暮太太欠著身子,笑道,“母親,你就放心吧,且不說今日咱們家的人手,光是老二從警備廳里調(diào)派來的衛(wèi)兵都從這里排到大門口了,都安排妥當了,您今兒就安心聽戲吧。”
老太太很滿意這個兒媳婦,見她這么說,才安下心來繼續(xù)聽戲。
白清潯坐在稍遠的位置,心里想著事情,怏怏的提不起興趣。
暮云澤見她無聊,悄悄湊過來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兩個人一拍即合,悄悄溜出花廳。因為坐在最后,并無人留意他們。
外面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兩個人慢悠悠的踱著,不知不覺進了庭院的曲折游廊,腳下石子漫成甬路。兩邊外圍一色水磨墻,地上鋪著白石磯,鑿著纏枝蓮的花樣。
白清潯看著新奇,不由得停下腳步,左右看去,兩旁皆是白墻黛瓦,邊上順勢堆著太湖石,山石崚嶒,像鬼怪,又像猛獸,縱橫捭闔的拱立在那里,威嚴典雅,不落俗套。
走近看,那石頭上布滿苔蘚,周圍又垂吊著出了嫩芽的藤蘿。
再過些時日,肯定翠綠蔥蔥,極為好看,她心里暗想。
再往前走幾步,中間一條青石小路。穿過去,里面竟是一片小湖。
一眼看去,碧波綠水,流水潺潺,垂柳搖曳,中間又夾雜著各種不知名的樹木。
“沒想到這里竟別有洞天!”白清潯看的目瞪口呆。
暮云澤挑眉一笑,道:
“這不過是一個人工鑿的湖泊罷了,邊上那些草啊樹的,更不是稀奇玩意兒。
你要是喜歡,經(jīng)常來玩就是了,夏天才更好看些,那邊有荷花,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去摘蓮蓬吃,倒是更有意思一些?!?p> 白清潯淺笑著,左右看著,想把這湖光山色攬入眼底。
兩個人沿著湖邊走了一會,雖然出了太陽,可畢竟還是初春,湖風(fēng)凜冽,吹了一會兒,她覺得頭疼,兩人復(fù)又回了暮云澤住所的大廳。
“還是在這邊歇一會,那里鑼鼓喧天的,你再過去,難免更不舒服些?!?p> 暮云澤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少爺,現(xiàn)在到了她的跟前,那是萬事好商量,唯恐姑娘不高興,那怯懦的小表情,讓白清潯心里覺得惶恐。
她這會子頭疼,也顧不上其他,兩只手揉著兩鬢,微微點頭。
暮云澤找了半天沒發(fā)現(xiàn)熱水,便讓跟著的小廝去倒水,過了許久,那小廝才一路小跑回來,手里捧著茶壺,著急慌忙倒了一杯,結(jié)果腳下踉蹌,半杯茶水灑到白清潯的裙角。
暮云澤就像點了火的炮仗,立馬炸了起來,呵斥道:
“你這蠢材,這點事都辦不好,毛手毛腳,等下媽媽回來,看我不告訴她去,保管讓你腚上開花?!?p> 那小廝馬上哭喪著臉,拱手作揖道:”少爺,饒命啊,這會功夫下人們都在前面給太太慶壽呢,那些伺候茶水的小丫頭一個都找不到,我這不是怕爺和小姐渴著,只能自己粗手粗腳做,難道還能叫少爺親自沏茶不成,沒成想好心辦壞事,我給姑娘拿毛巾擦吧?!?p> 小廝嗚咽了幾聲,又道:
“姑娘您千萬多擔待,別告訴太太,我這一家老小還指望我這點錢過活呢。”
暮云澤氣的噎氣,他不是刻薄之人,本就是氣急上說了幾句,又不當真,便狠狠白了小廝一眼,手一揮,“算了算了,趕緊去拿毛巾,別在這礙眼了?!?p> 那小廝千恩萬謝退了出去。
白清潯看到他急頭白臉的樣子,頓時一陣好笑,捂著嘴笑:
“哎,咱們這三少爺平日里就是這樣對待下人呀?就跟從前那皇帝似的,往后咱們見了你也得繞著走,省的磕了碰了,一個不高興還得腚上開花?!?p> 暮云澤訕笑道:“怎么連你也調(diào)侃我,我不是看那混小子把水灑你身上才著急,要是我,就算倒的滿身,我也不說一句急話,關(guān)心則亂嘛。
白清潯本來正笑著,倏的聽到最后那句,心一下子涼了下來,她對他,只有朋友之情,可如今這樣大張旗鼓的和他家人見面,簡直是把自己架于火上,回頭攤了牌,那她真成了水性楊花之人。
白清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只握著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向別處。
暮云澤的性格其實是討人喜歡的,爽朗,真實不做作,雖然有時候行為魯莽欠些考慮,但畢竟年少,往后漫長歲月的淬煉,不一定沒有他大哥那樣的城府。
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暮云澤見那小廝還沒回來,又惦念她濕衣服貼身難受,囑咐了幾句,快步出了大廳找那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