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家的車子來的很快,白清潯剛收拾好,司機(jī)已經(jīng)到了門口。
白秉霖像個慈父,親自送她上了汽車,又低聲囑咐幾句,便催促司機(jī)出發(fā),免得耽誤了時辰。
汽車開的很穩(wěn),白清潯坐在后排,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憂傷,心底卻滿是無奈和彷徨。
她又不傻,怎能猜不出暮太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可如今自己這樣的處境,又不得不去。
......
很快到了暮府,那棟富麗堂皇的公館,上次是晚上來的,夜色朦朧看不大清楚,如今白日里看了,光是它的面積,就足以令白清潯咂舌。
暮府很大,占據(jù)了大半條街,路兩旁全是筆直的洋梧桐,汽車緩緩駛?cè)肜p枝鐵門,里面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看上去典雅精致,富貴大方。
暮云澤的母親早早在門口等著,左顧右盼的樣子,讓白清潯心里怦怦跳,暮云澤該不是真得了大?。?p> “白小姐,你終于來了,澤兒見到你肯定開心?!?p> 暮太太很熱絡(luò),興許是上次幫她接好胳膊又施了針,她心存感激,如今見面是一臉笑意。
主動伸手牽她的手,皓腕上一只紫玉鐲子順勢映入眼簾,在陽光下閃著灼目的光芒,耀的她一陣恍惚。
這些舉動,連一旁的傭人都在心里猜測,這姑娘究竟什么來歷,竟讓自家太太這般重視。
暮家世代簪纓,本就是鐘鳴鼎食之家,到暮云澤父親這一輩擔(dān)任省財政部長一職,加上暮家老大經(jīng)營實業(yè),家財萬貫,吃穿用度一應(yīng)奢華。
上次的舞會大廳只是府邸一角,房前屋后還有好幾棟建筑,都是一水兒的法式洋樓。
暮太太牽了她的手,繞過抄手游廊來到一棟洋房前,
只見那洋樓青磚墻、玻璃窗、圓拱門,大理石門廊上又雕梁畫棟,中西式結(jié)合的并不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白清潯到底是孩子心性,見到新奇的東西難免多看幾眼。
她的表情,暮太太盡收眼底,駐足輕撫她的手:
“咱們家里人多,府里房屋也多了些,這棟樓是他們幾個尚未婚嫁的住的,往后你常來,自然就熟悉了?!?p> 白清潯臉嗖的一下紅到耳根,只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暮云澤的房間在二樓,她們走到門口,暮太太抬手敲門,暮云澤在里面喊:
“媽,你不要進(jìn)來,我不舒服,要休息,你不要再來煩我了?!?p> “澤兒,你開門,看看誰來了?!?p> “誰來我都不見,我很累,不想見任何人!”
暮太太訕訕看一眼白清潯,“瞧瞧,是不是病了,現(xiàn)在誰都不見,都鬧了好幾天,白小姐,如今怕只有你才能勸他了?!?p> “太太抬舉了,叫我清潯就行,我試著勸勸,成與不成倒也沒什么把握。”
白清潯眨著大眼睛,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閑,臉上掛著淡笑。
暮太太對她越看越滿意,拍拍她的手被,示意她上前。
既然來了,白清潯也不拿喬,用指關(guān)節(jié)輕扣房門。
“云澤,我是清潯?!?p> 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間靜止,慢的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門倏的就開了,里面探出暮云澤的腦袋來。
“清潯,真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暮云澤摸著凌亂的頭發(fā),從開始的遲疑到心花怒放,簡直無縫對接。
“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現(xiàn)在感覺如何?”
白清潯一眼便看出他在裝病,她淡笑,并不拆穿他。
暮云澤小孩子心性,眼見著謊言被拆穿,仍彎腰捂著肚子喊疼,言語動作夸張,極力的掩蓋自己。
“澤兒,行了!趕緊換身衣服,清潯來咱們家是客人,你收拾妥當(dāng)了就來花廳?!?p> 暮太太滿臉笑意,仍拉著白清潯的手去了花廳,
暮太太和她聊了些家常,白清潯臉上帶著少女的嬌憨,對她的問題一一作答。
暮云澤的母親其實是暮家二姨太,當(dāng)年認(rèn)識暮部長時,他家里已經(jīng)娶有一房妻子,暮太太娘家是滬上名門,自然不會同意她去做姨太太,可架不住兩人情投意合,糾糾纏纏中娘家母親心疼女兒,最終松了口,要求要按平妻的規(guī)格娶進(jìn)來,又怕女兒在婆家難做,更是十里紅妝,陪嫁萬金。
暮太太對子女的婚事看的淡,沒有太多的門戶之見。既然兒子喜歡,女方雖不是大富大貴,可懂禮數(shù),知進(jìn)退。
如今再見面,女孩兒溫婉柔弱,看上去也沒什么鋒芒,這些都合她的意,她這個準(zhǔn)婆婆,滿意之情都快要從眉梢飛出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暮云澤就收拾妥當(dāng)過來。
看他精神抖擻的樣子,白清潯有意開他玩笑:“怎么,你的病好了?”
“一見到你,我的病不知怎的,倏的就好了大半,你說奇怪不奇怪?!?p> ”暮云澤略顯尷尬,自圓其說的樣子更是逗的眾人笑。
“我說什么來著,清潯,你就是他的大夫,看看,這才多大會兒的功夫,病就好了大半,要是多來幾次,他的病指定能去根兒。”
暮太太看著兒子,滿心滿眼都是寵溺。
“太太說笑了,我哪里有那樣的本事呢?!?p> 白清潯抿唇一笑,她真心笑的時候,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嬌憨可愛,讓人忍不住憐愛。
“清潯,你會下棋嗎?反正也是閑著,咱們來下幾局?!?p> 暮云澤覺得無聊,自己裝病好幾天,總不好人家姑娘一來,立馬拉她出去轉(zhuǎn)悠,豈不是自我暴露。
“好,不過我好久不下了,棋藝肯定生疏了不少。”
三個人照面,白清潯只覺得尷尬,剛來又不好馬上就走,只能耐著性子坐著,暮云澤的提議正好解燃眉之急,她欣然答應(yīng)。
下人拿來棋盤,依次擺好,兩個人各執(zhí)黑白,暮太太坐在旁邊喝茶觀戰(zhàn)。
白清潯會下棋,而且棋藝精湛,在棋盤上沒有任何謙讓暮云澤的意思,幾盤下來把他殺的片甲不留。
暮云澤連輸幾局,早已自亂陣腳,額頭有細(xì)微的汗,思前想后,手里的棋子遲遲不敢落下。
白清潯的圍棋是母親教的。母親愛下棋,早年父親閑暇時還陪她下幾局,后來白秉霖走上仕途沒了時間,母親無聊,只能讓幾歲大的她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