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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茍且

第三十七章 學(xué)校

紅塵茍且 朱萬斤 4312 2021-01-05 23:15:23

  十月,鄭哥接了個大單,師范學(xué)院采購330臺臺式機,用作多媒體教室教學(xué)用,我主動接下了上門裝機的任務(wù)。

  如果不主動找點事情干,我會胡思亂想,想到的都是令人悲哀的事情。

  蘇青萍來柜臺找過我兩次,我都沒在,朱慧打了個電話給我,問我怎么回事,我說可能是緣分到頭了,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我心已死。

  蘇青萍每天打兩個電話,我一個也不會接,短信更是直接刪除,我鐵了心,不打算原諒。

  裝完電腦鄭哥給我放了三天假,在李家村遇到了菜花。我還去了李家村那一排洗頭房門口,徘徊了一圈,最后還是沒有進去照顧她們的生意,我有潔癖。

  徐娟打電話問我她下載的文件找不到在什么地方,我說你下載之前會跳出來一個下載路徑,你看看路徑在哪兒,她又問我什么是路徑,我上門跟她演示過一次。

  就這樣過了半個多月,梁平問我:“你就打算這樣拖著?”

  “我跟她已經(jīng)分手了,她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與我球不相干?!蔽矣X得梁平有點多管閑事,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跟我站在一條戰(zhàn)壕里。

  梁平又說:“本來,這種事情,旁觀者是不該表達意見的,但是你們倆都是我三年的同學(xué),關(guān)系一直不錯,你沒追到蘇青萍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成功,現(xiàn)在她確實做了不合適的事情,但是你們感情基礎(chǔ)是有的,就這樣散了,你不覺得可惜么!”

  “你要是我,你可以接受么?!”我反問他。

  “昨天,得癌癥的老太太已經(jīng)走了,蘇青萍跟我發(fā)了毒誓,要是那天晚上他們發(fā)生了什么,出門立馬被車撞死?!彼€沒說完,我打斷他:“嚯,你倒是知道的清楚的很嘛,老東西生出那樣的兒子,你不覺得是報應(yīng)嗎?”

  “孫丙巖,你不接蘇青萍的電話,她只能跟我說這些事情,人已經(jīng)死了,你不要這么惡毒可以不?!”梁平道,“朱慧打了電話,想跟你聊聊,一會兒就到了。”

  他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根本不理他,而是看了一眼布告欄上的尋人啟事,有位老人走失了,上面寫著如能提供有效線索,必有重謝,梁平拍拍我的肩說,朱慧到了。

  “孫丙巖,”她叫了我的名字。

  “結(jié)婚,好玩兒么?”我先發(fā)制人。

  “等你結(jié)了婚,就知道了?!敝旎郯寻鼛缟贤屏艘幌拢罢覀€地方坐會兒吧。”

  “前面,有家奶茶店?!绷浩街噶艘幌吕罴掖蹇冢昂仁裁?,你倆?”

  我轉(zhuǎn)過身和朱慧一起往走:“我要一杯咖啡。”

  朱慧要的是杯果汁,梁平前面去點單了。

  朱慧:“青萍最近瘦了很多,人也很憔悴?!?p>  我:“我有段時間沒見她了?!?p>  “她做飯的時候,被油燙到手,燙了個疤?!敝旎壑噶艘幌伦约旱氖直?,比劃著,“有硬幣那么大?!?p>  我哦了一聲,表示并不關(guān)心這個。

  “那天你求婚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你們能走到一起的?!敝旎燮鹆藗€頭,我倒要看看她要說些什么。

  “世事無常,”我回應(yīng)的很簡短。

  “感情再好的兩個人,有時候也會因為一些瑣事吵架,何況戀愛中的人,我們都覺得你們倆很般配,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其實說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管以后能發(fā)展到什么地步,我覺得,至少現(xiàn)在你不能這么決絕?!敝旎壅f的很慢,力圖每句話都讓我聽見。

  到了奶茶店,梁平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

  “青萍有她不對的地方,我已經(jīng)說過她了,她也知道自己錯了,那天去看她的時候,肖萌萌也去了,她哭的時候我們看著也難過,本來,做為她最好的朋友,我不應(yīng)該這樣跟你說,你可以試著原諒她一次,哪怕有一天,真的不愛了,大家好聚好散,也比現(xiàn)在這種結(jié)局要好很多?!敝旎圻@樣說的時候,梁平居然邊聽邊點頭。

  咖啡有點燙,我拿起勺子攪了兩圈,朱慧的話啟發(fā)了我,她簡直是個天使啊,我恍然大悟——我并不需要真的原諒她,做做樣子就可以了,這樣,我就不再是梁平眼里那個無情無義的人,也不再是朱慧口中那個不可理喻的人,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女朋友,荷爾蒙爆發(fā)的時候,蘇青萍還可以幫我安撫一把,現(xiàn)在我只要順?biāo)浦?,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之所以會有這么大的火氣,是因為我太生氣了,放到你們誰可以對這種事情無動于衷?”我口氣開始緩和。

  梁平遞給我一支煙:“理解,兄弟,雖然我沒怎么談過戀愛,但是你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同時我也理解蘇青萍,所以嘛,我覺得你差不多得了?!?p>  朱慧用吸管吸了一口果汁:“晚上我約了個飯局,就我們四個人,大家好好喝一頓,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行不?”

  我深吸了一口煙,煙氣從口中出來,我又用鼻子吸進去,鼻子嗆了一下,我眼睛有點濕潤:“不醉不歸。”

  “那,喝完了飲料,咱就走吧,青萍還在外面等著呢?!敝旎垡娢业浆F(xiàn)在,終于笑了一次。

  蘇青一個人站在馬上對面一棵槐樹下,穿著黑衣服黑褲子,準確的說,全身都是黑色的,我走過去伸出手,將她擁抱在懷里。

  我看見她掉了兩滴眼淚,我騰出一只手將眼淚擦去,牽起她一只手,那只手的燙傷還沒有好,有一塊棕褐色的疤。

  秋天的晚霞將天空染成金紅色,法國梧桐碩大的葉子不時脫落,空氣有一點涼,下班的人群涌入李家村,朱慧攔下一輛出租車,她說這種天氣,適合吃火鍋。

  梁平坐副駕駛,蘇青萍坐中間,我坐在梁平后面,一上車蘇青萍兩手挽著我的左手,頭靠在我肩上,朱慧說:“師傅,我們?nèi)ゴㄓ迦思依匣疱??!?p>  吃火鍋的時候,我喝了好多酒,每個人都喝酒,可能只有我喝醉了。吃完火鍋朱慧和梁平都說有事先走了,留下我和蘇青萍,我問她你晚上還回去嗎,她說我去哪兒她就去哪兒,我們?nèi)チ司频辏矣忠怂?p>  “你今天上班不?”我醒來的時候,她正支著手肘問我。

  “不上班,怎么了?”我問。

  “我們再去一次鋼廠中學(xué)吧,聽說那一片可能要拆了,趁還沒拆,回去看一眼?!彼龘溟W著眼睛。

  “行,我有空也喜歡去那兒轉(zhuǎn)轉(zhuǎn)?!蔽覀冇仲N在了一起。

  二、

  下馬巷向左走到頭,要經(jīng)過一座橋,橋下面有一條河,準確的說—那更像是一條臭水溝,河溝用水泥和石頭砌成,寬約三米,渾濁而有異味的水流從沉積了數(shù)載的淤泥上緩緩流過,柔軟細長的水草隨著水流搖晃。我從小在清澈見底的石南河邊長大,對這樣污水橫流的溝渠充滿了恐懼,只有過橋那里裝了十多米的防護欄,我并不是擔(dān)心會掉下去——筷子深的水淹不死人,我恐懼那種站在淤泥里裹足難行的糾纏,那水真的很臟,連條魚也看不到,能在那種水質(zhì)里生存的恐怕只有蚊子的幼蟲。有時候會看到有人劃著藍色的鐵皮船用加大號的鐵笊籬在河道里撈垃圾,礦泉水瓶,包裝袋等。

  后來我又多次夢見這條河,夢見自己站在平日里憎惡的污泥之中,渾身上下沾滿了令人作嘔的沼泥,腳踩在冰涼濕滑的水里,渠壁有三米多高,找不到可以上去的地方,從夢中醒來是多半被子已經(jīng)掉在了水里,我經(jīng)??謶钟趬糁械臐窭洌y以入睡。

  沿著河岸再走上一段,可以看見鋼廠子弟學(xué)校的校門,先進入另一條長約五百米的巷子,巷子右手邊是一排小店,有賣油條豆?jié){小籠包的,也有賣米飯和粉的店,還有公共電話亭、小商店和租書的屋子,總之應(yīng)有盡有。從這里經(jīng)過的時候,會聞到各種各樣的味道,右手邊,過了臨街的鋪子,先看到的是教工宿舍,刷了黃涂料,宿舍邊上種了幾棵泡桐,紫色的花開的時候會飄逸出香味,再往前隔著鐵柵欄門能看到墻內(nèi)的足球場和籃球場,足球場只有四個角還剩一點草坪,其余的地方光禿禿的,球網(wǎng)是沒有的,只有漆成白色的球門,籃球場旁邊就是初中部的教學(xué)樓,教學(xué)樓一共有四棟,每棟都是四層,教學(xué)樓的每一層之字形樓梯都有二十八級臺階,墻體可見之處涂成一米高的墨綠色,上面留下無數(shù)腳印,也包括我的。每一棟樓下都有長方形的花壇,里面種了月季,石竹和金盞菊,有一次我看到一株不認識的草,伸手摸了一下,手辣乎乎的疼了一下午,后來才知道那株植物叫做蕁麻草。我在這里一共渡過了三年時光,初一的教室在一樓,初二在二樓,初三在三樓,我坐在窗邊,經(jīng)常向外望,每一個教室都能看到是國旗的旗桿,初三的時候連國旗也能看到了。教學(xué)樓后面還有物理課教室、化學(xué)課教室和從不對外開放的圖書室,我初中都畢業(yè)好幾年了,圖書室的好些書還未開封。

  教室門口,是連接整個樓層的走廊,一下課很多人都站走廊上,男生站一堆,女生站一堆,有無數(shù)嬉笑,當(dāng)時笑些什么,現(xiàn)在卻不記得了,很有可能我們當(dāng)時討論過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的事情,那時候梁平說他年齡到了的話,想去當(dāng)兵,此夢想做為梁平諸多沒能夠?qū)崿F(xiàn)的夢想之一,后來被他念叨過多次。

  鋼廠中學(xué)這些年變化不大,只有原來的水泥操場刷上漆,鋪了橡膠跑道,樓房還是那些樓房,比我剛到學(xué)校的時候在破舊一些,雨水帶來的泥漬在墻上留下土黃色的印痕,泡桐樹比以前長高了好多,現(xiàn)在葉子已經(jīng)掉光,沒有了葉子的樹矗立在那里有些突兀,操場邊我們在植樹節(jié)種下的柏樹苗,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籃球板還要高。我在學(xué)校門口買了個籃球,跟門口的保安打了個招呼帶著蘇青萍去了操場。

  籃球桿也換成新的了,以前是架管焊接而成的,現(xiàn)在換了更結(jié)實的方鋼,籃板也換成了玻璃鋼的,我拍了幾下將球投向籃板,球在籃框上方彈了一下落在了蘇青萍手里。

  “你還記得我投籃砸到你那回不?”我問她。

  蘇青萍舉起籃球瞄準籃框:“嘿!”她居然投進了。

  “咋不記得!”她走過去站在籃板后面,“應(yīng)該就是這個位置,我跟萌萌走的好好的,從天上掉下來個籃球砸我頭上,當(dāng)時我就哭了。”

  “其實我在那之前就開始喜歡你了,但是籃球砸了你以后,我就不太敢跟你說話,覺得你會恨我。”我回憶了一下十年前的事情。

  蘇青萍把籃球扔向我:“籃球砸人太疼了,我那天剛好來例假,肚子也疼,肖萌萌說你是個二桿子,讓我離你遠點?!?p>  我抓住她的話柄:“所以你離開了,一離開就是六年,也不知道寫封信給我?!?p>  “本來我想寫來著,但是以為你跟許芝在一起,想想算了。”她又提起了許芝。

  那天晚上,后來的事情,我沒跟她說過,也不打算告訴她:“可能這就是天意吧?!蔽冶静幌嘈盘煲膺@種東西,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我一般不會在放假的時候去學(xué)校,偏偏那天小說看完了,去換書的時候,教室的燈偏偏亮著,只有一個女生在教室,偏偏有人看見,還告訴了蘇青萍,如果不是天意,還能是什么。

  我又投了幾次欄,投進去兩個兩分球,蘇青萍像是想到了什么靜靜站在那里:“孫丙巖,這一次我們好好在一起,不要吵架,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我想都沒想:“不分開了?!?p>  在校園了走了一圈,出了校門沒幾步,又遇到了呂小偉,他換了個發(fā)型但是頭發(fā)的顏色還是多姿多彩,他騎著一輛舊自行車,見了我們把車撐子打好:“孫丙巖,又是你,來抽煙,你倆啥時候結(jié)婚?”

  我嘿嘿一笑:“還不知道呢?!?p>  “嗯,結(jié)婚的時候不要忘了請我喝喜酒!”也不知道他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趕緊客氣道:“到時候少不了你的,放心吧!”

  “你們都是有文化的人,其他同學(xué)見了我都躲著走,還是你小孫講義氣,看得起我呂小偉,到時候我給你們準備個大紅包。”這話聽起來竟有些誠懇。

  “少了誰也少不了你,上回說有空請你吃飯的,你今天沒事吧?一塊兒去了?!蔽曳判某兄Z那些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順帶表示我是個講信用的人。

  “今天不了,有個兄弟進去了,我得想辦法把他弄出來,你們倆忙著,咱兄弟有空再聚?!眳涡プ献孕熊嚒?p>  不等我繼續(xù)挽留,他說了句再見,騎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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