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燈初為祭司時也曾懷揣度化天下眾生的熱血,那個時候祭司殿整日人滿為患,明燈仿佛不知疲倦,總是揚著笑問身前的神或仙:
“閣下有何心愿?”
她曾天真又炙熱的助過眾生,可后來發(fā)現(xiàn),眾生只當她是自己的保護傘,從未想過明燈會不會也有厭倦、迷茫的一天。
“那是祭司啊,生來就應(yīng)該保佑我們平安?!?p> 明燈不止一次聽見那些受她庇佑的人這般說她,語氣中的理所當然和盲目信任讓她沉默了許久。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她應(yīng)該是一塊靈石,只要有人需要便熱情又善意散發(fā)光芒。
可她是明燈,她也會因為同槿暮吵架而惱火,也會抱著扶幽撒嬌。
“我們燈燈,明明就是個小姑娘?!狈鲇娜嘀念^發(fā)低聲喟嘆,夸她最乖了。
但那個時候總能聽見槿暮的聲音:“可惜了,身在一個必須正義相待的職位,只怕終其一生都會被禁錮?!?p> 槿暮說話向來不好聽,明燈總會和她打起來。
可明燈打不過。
扶幽便會哄她,答應(yīng)帶明燈去不周山。
“那祭司殿怎么辦?”明燈問,眼底有純真的擔憂,“我若是離開了,他們會不會……”
“怕什么,”槿暮穿的黑衣上銹了緋紅牡丹,不知是從哪里拐來的魂魄,她倚靠著門,姿態(tài)懶散,袖底的木槿仿佛凋零,“你且離開兩日再回來瞧上兩眼,看看你一心一意的袒護的眾生沒了你是否衣食無依的活不下去。”
她這話說的過分隨意,莫說仙神了,就算是凡人沒有她的力量為庇佑也不可能一下便離世。
可明燈難得沒有反駁。
她也想看看。
不周山很荒蕪,沒有她的祭司殿那般生機勃勃。
扶幽平時又容易丟三落四,就連明燈都幫著她找了許久山海經(jīng)的異獸。
一個月后,明燈回到了祭司殿,扶幽嘆了口氣,說她性子還是太柔和了。
“可我是祭司呀,”那個時候的明燈抱著拳頭和扶幽辯解,眼神亮的過分:“我生來就是為了普度眾生。”
明燈以為只要看見前來祈求禱告的眾人面上的滿足,她就會一直堅持歡喜下去。
想來她也有過一段很溫柔的歲月,不過現(xiàn)在想起來啼笑皆非便對了。
離開祭司殿一個月后她便回去了,明燈說不清自己心里是激動多些還是忐忑,但當她先在殿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愣神。
因為祭司突然消失而惶恐的眾人齊聚祭司殿,他們口口相傳,聲聲泣血的指責她不務(wù)正業(yè)。
“你是祭司?。 ?p> “你原本就為了祈禱而生,為何會突然音訊全無?”
“你知道我們這么多天怎么過下去的嗎,明明只要你一個祈禱就可以輕松很多的事情……”
……
明明應(yīng)該是心緒淡薄的仙神,現(xiàn)在卻像極了鬧市百姓在她耳邊痛斥。
眾人說,明燈就應(yīng)該日夜不停的禱告,這是她應(yīng)該做的。
他們的言語幾乎要將明燈淹沒。
她慢慢后退,一直到退無可退才顫巍巍的抬眼,去看自己面前的或神或仙長了個什么面孔。
槿暮說他們沒了明燈會活不下去,如今看,她竟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