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上輩子賈月也是看過各種博物館展品、文物修復、以及知名盜墓題材作品的,但真接觸到摸金校尉手里出來的東西這還是第一次。比起第一時間升起的不吉感與恐懼感,她心里如今更多剩下的只是惋惜與感嘆。
要說這世上沒鬼神吧,她自己這個穿越體就很難解釋??梢械脑?,洛陽這個盆地埋葬著十一位左右的漢代天子,他們怎么就沒有現(xiàn)身庇佑后人呢?尤其是兩位幼年天子在北邙山的時候……
在前引路的貞娘倒像是習慣了,甚至從斜后方瞧過去還能看出幾分爽快的形態(tài)。不過就算她能說話,賈月也沒有膽子問她們這是給誰送東西,畢竟董家這兒兇母慈的畫風她著實看不透。
好容易穿院過門,賈月手臂都開始酸澀的時候,她才瞧見了在后門備車的阿谷。這就更奇怪了,不說后院的下人去了哪里,這人剛不是跟著兩位小姐一起出去了么?眼見對面也瞧了過來還面露驚詫,賈月忙笑著見禮道:“是池陽君命我送東西來的?!?p> 阿谷緩緩點了點頭瞥了眼托盤上的東西,邊瞧向貞娘打起了手勢。兩人用這種加密一般的交談方式比劃了好久,阿谷抿了抿嘴著實不太情愿,不過還是回身走到車前小聲道:“也不知你倆上輩子哪里積的德。池陽君看你們可憐,送了點東西來,這是要還是不要?。俊?p> 只聽車內(nèi)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微弱的回道:“拿回去,就是死我也不會要你們家的東西!”
阿谷聽了不怒反笑,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譏諷道:“瞧公主這話說的,您現(xiàn)在不就躺著我們家老夫人的車,用著董家的人么?”
頓時車內(nèi)傳來一聲悶響,一個年幼些女孩子哭勸道:“公主姐姐你別這樣,跟她們這種人置氣不得?!?p> 這次連貞娘都從鼻子里哼出了一聲笑意,阿谷倒也不接話就聽著車內(nèi)兩位女眷哭的要死要活,還是賈月先嘆了口氣往阿谷那走了幾步:“好媽媽,我端的手都酸了,行行好就別聽她們號嗓了。”
阿谷垂眼又仔細瞧了瞧托盤上的東西,抬手從里面撿了一顆琉璃珠、一枚菱形玉佩,才哼一聲道:“你們這些小孩子就是不頂用。唉,不過這話說的也是,成天沒夜的聽她倆號喪,我族家還真就有晦氣事找上了?!?p> 車內(nèi)年輕的女子倒是不領(lǐng)情,努力扯著嗓子呵斥道:“你們這逆——”
聽剛才小女孩喚公主姐姐,賈月就猜出這人怕是先帝唯一的女兒萬年公主,才出聲解圍。哪知道這位公主罵起人來雖然嬌滴滴的猶如撒嬌,這罵出來的字倒是上桿子要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董府活著么久的,咬了咬牙賈月扯開嗓子打斷了她喝道:“號什么號!老夫人給你們,收不收由不得你們!”
或許是瞧見賈月猛地推進車簾內(nèi)的托盤,車廂內(nèi)頓時猶如消了音般寂靜。不忍心想公主殿下如今的心情,賈月便回頭笑問道:“這么個麻煩東西,要送回宮里去?”
正和貞娘拉扯自己要留哪件寶物的阿谷一僵,馬上藏了一件到手里向賈月招了招手,等近了才小聲道:“大小姐總在后院聽她們哭的厭煩,剛路上又聽見,就讓我趕緊將人送去袁太傅那呢。再說了,要不是大小姐的吩咐,誰敢青天白日的送相國要的人?反正你今兒就記得是老夫人的車壞了要修,省得之后惹出事來。”
難怪后院的人躲的干凈,和著是怕知道的太多,以后被董相國拖出去撒氣。只是董小姐這個人的心腸遠比不上她的好相貌,她這樣的存在怎么會不知道遷都前袁家肯定要因為袁紹他們的行為倒霉,如今送了公主去——賈月正琢磨著,卻聽身后車廂內(nèi)傳來猶如火車鳴笛般的哭聲。
眼見阿谷皺眉,處于對這位有些骨氣公主的憐憫,賈月忙上前掀起轎簾呵斥道:“哭什么哭!還不趕緊謝了池陽君的賞賜!”
兩個瘦的皮包骨還蓬頭垢面、紅腫著眼睛的姑娘,被喝的抱在一起繼續(xù)哭,只是稍微壓低了些聲音。
賈月深吸了口氣,又往里彈了些身子悄聲道:“當朝公主,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還能哭死董卓否?趕緊拿了你家的東西,找機會投奔你嫂子或者三位姑姑才是!”
那年長些的姑娘抬起頭,用跟泡眼金魚似的眼睛看向賈月,也不顧流淌的淚水、鼻水只是有些激動的道:“你——”
賈月剛想皺眉,另一個姑娘便抬手捂住了公主的嘴,小聲哽咽勸道:“公主姐姐,別說了,別說了?!?p> 感受到她投來的感激目光,賈月才抽身故作嫌棄的道:“這才對么。好了,你們的謝意我會轉(zhuǎn)告池陽君的。難怪小姐嫌棄,我都讓你們號的頭疼?!?p> 阿谷見賈月如此說也笑道:“可不是。有本事等會路上接著號,看街上那些人會不會給你們劫了當婆娘!”
賈月臉上的笑意不由尷尬了幾分。這世道女人可真難啊,便是昔日享盡榮華富貴的公主尚且這般凄慘,那些尋常百姓家里的女眷又該如何呢?還有那些像阿魚一樣被賦予各種價值的,一朝失去了顏色或其他特色又會如何呢?
真不知上輩子她造了什么孽,好好的穿越享福卻成了苦大仇深變形記,甚至很大可能再也沒法回去吃個路邊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