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齊王對姑娘倒是一片心意，百般呵護。姑娘要不考慮考慮他？爽快嫁過去算了?！彼劐\邊說邊揉著膝蓋。
她最慘，比馮茹跪的時間更長，膝蓋又青又腫。
她們倆在抹藥按摩。屋里一股傷藥味。
“你倆忘記是誰讓你們罰跪了嗎？要不是齊王揭發(fā)我們出府了，父親母親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管我。他們肯定以為我在屋里睡覺?！泵狭匚蹉y牙暗恨。
“可是齊王殿下也是擔(dān)心你安危呀?！瘪T茹笑嘻嘻打趣主子?！白蛉瘴铱吹钕轮鴮嵕o張極了。他看姑娘的眼神滿是心疼和關(guān)懷?！?p> “你們這是要反戈嗎？怎么一個個替他說話了?！泵狭匚跣友垡坏伞?p> “姑娘莫生氣。姑娘怎么想，奴婢們誓死相隨。”素錦把藥膏蓋好，起身燒水。
晉王府。趙煜文正在用早膳。
晉王妃耐心給女兒喂食。
“此等事交給乳娘即可，你又何必親力親為。”趙煜文說道。
謝桂芬也不理他，只顧給女兒喂粥。
“聽說母妃宣你進宮。”
“嗯?！敝x桂芬淡淡應(yīng)道。
“這段時間你身體微恙，你也有一段時間沒有進宮去看母妃了?！壁w煜文夾了些咸菜遞到嘴里。“這咸菜爽口，味道純正?！?p> “昨日母親差人送過來的。這是母親娘家的秘制特產(chǎn)?！敝x桂芬淡淡說道。
趙煜文看她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由心情有些煩躁。
這個女人，一年到頭以這副姿態(tài)對他。相對她發(fā)火，她接下來可能幾個月都不和他說話。打她一頓又下不了手。每次讓他牙齒恨得咯咯響。
就是和她同房，無論他怎么使勁，她還是這副愛理不理的表情，硬是澆滅他所有的熱情。
“你說我那個二弟為何要娶那孟府三姑娘？齊王殿下可是一向清高得很，既然會為了一個女子長跪一夜，這讓本王對這個二弟刮目相看啊?！壁w煜文故意激她。
謝桂芬身子一顫。她已經(jīng)聽聞這事，這兩日她情緒跌落低谷，整個人似大病一場，病怏怏無力。
“乳娘，帶蘭兒去玩會?！敝x桂芬抬頭對立在一邊的乳娘說道。
“是，王妃娘娘?！?p> “你慢慢吃吧，我進宮去了。”謝桂芬起身進屋去。
趙煜文悻悻然看著她走路無力的背影，任是嬌弱也風(fēng)情萬種。
曾經(jīng)的謝桂芬，大御國第一美人。他，大御國的大皇子，想方設(shè)法將她弄到手。
可惜這個女人太不識相，身在曹營心在漢。
如今，曹營尚在，漢已亡。
得知趙墨松求娶孟家女時，趙煜文第一次對趙墨松有了片刻的好感。仿佛趙墨松替他出了股惡氣，將他恨之癢癢的謝桂芬打得灰頭土臉，落敗不堪。
看你還等不等他?？茨阋桓必懥遗蜗罂傅胶螘r。這幾年，他知道謝桂芬恨他，心存僥幸，仍在期盼趙墨松回來解救她。
趙墨松回來了。但趙墨松對謝桂芬嫁給他這件事的態(tài)度，竟讓他也大為吃驚。
還以為他們這對彼時號稱大御國第一般配的金童玉女有多相愛，其實也不過如此。
女人對男人有多期盼，男人轉(zhuǎn)頭忘了舊愛就有多快。
謝桂芬進宮見李貴妃，經(jīng)過御花園，她見景色宜人，便吩咐婢女在路邊等候。
時間尚早，她想獨自走走。一池秋水靜默，殘荷亂柄擎立。
她不由立在樹下水畔發(fā)呆。命運有時顫蓬蓬，瘦伶伶，孤峭苦澀。荷葉已然枯敗，蒼老，破碎不堪。斷梗飄零，桿或直立，或彎曲，或傾倒，像蒼老的鶴足，欲飛去，卻無能為力。又不甘愿，于是，繃緊著，又或張弛著。
她的心，早已似這些殘荷，枯干，衰敗，毫無生機。這些年她有著趙煜文寵幸無數(shù)個女人，任由他納側(cè)妃，養(yǎng)美妾。
她最怕和他同床。自婚后，除了他幾次強行同房，她從不主動招惹他。
今日母妃的話給了她莫名的壓力。仰頭看著天空，一群麻雀嘰嘰喳喳飛過枝頭。她的眼淚默默流下。
驀然看見太子殿下拉著錦央急急走過來。她不想他們看見她哭過的樣子，便往花叢邊躲開。
“錦央，你先去聽月樓等皇兄，我把孟霖熙帶過來給你看看?！?p> 她聽見秦王說給錦央聽。
“好的，四哥，今日本公主一定要見見那個孟霖熙，我想看看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為何可以把我那個冰山二哥迷得神魂顛倒，竟然可以為了她跪一夜?！?p> 孟霖熙。謝桂芬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
這兩天，這個名字如同一根無形的針，扎得她心口疼。
她也很想知道，孟霖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為何能讓趙墨松作出令人費解令人咋舌的行為？
長跪一夜，再三懇求大御帝賜婚。這還是她記憶里的那個溫文爾雅、做事有分寸、成熟穩(wěn)重的齊王殿下嗎？
早膳后，孟霖熙查看錦云坊等幾個店鋪送來的賬本。
劉夢婉進來稟報，說秦王殿下來府上看她了。
“不見?！泵狭匚鹾翢o心思待見他。
趙墨松這個麻煩還沒解決，哪有心思應(yīng)付秦王羅里吧嗦的殷勤。
“姑娘，你還是見一下吧。畢竟他是太子殿下。他一聽你昨兒個遭人追殺，帶了好些名貴藥材和補品過來看你?！眲敉駝竦?。
“夢婉說得對，姑娘還是見一下吧?！瘪T茹和素錦勸道。
“那好吧，你去回話，叫他在廳堂等著，我馬上過去?！?p> 孟霖熙坐到鏡子邊，兩個丫鬟趕緊給她整妝。
“霖熙，你沒事吧?！?p> 趙宇澤一見到孟霖熙，激動地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哎，哎，太子殿下，你先放開我?！闭f是叫他放開，孟霖熙一把從他手里抽出胳膊。
“何人如此膽大？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官家子弟。待我稟報父皇，定要將此事徹查，嚴(yán)懲那些賊子?！壁w宇澤義憤填膺。
“此事有驚無險，不勞殿下費心了，切莫驚動陛下?！泵狭匚踝叩脚赃叺淖鴫|上坐下?！榜T茹，把這茶換了，去我屋里取一盒十年老茶來煮給太子殿下喝?！?p> “是，姑娘，我這就去?！瘪T茹離去。
“霖熙，今日天氣甚好，本宮也難得出來，不如本宮帶你去聽月樓喝茶?！鼻赝跻笄谡f道。
“太子殿下恕罪，我不能跟你出去?！泵狭匚跷⑽@氣。
“為何不可？”秦王急了。
“太子殿下，我家姑娘被禁足了?！彼劐\解釋著。
“禁足？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將你禁足？是孟大人？”趙宇澤怒氣沖沖。
“非也。”孟霖熙慵懶地答道，她端起杯子喝茶，儀態(tài)萬千。
秦王看呆了?！暗降资呛稳巳绱舜竽懀俊?p> “自然是齊王殿下?！泵狭匚豕室鈱R王殿下幾個字咬重。
“齊王？他為何要將你禁足？”秦王呵斥一聲。
孟霖熙優(yōu)雅從容地喝茶，但笑不語。
“齊王算什么東西！他搶著讓父皇賜婚這件事我還沒和他算賬呢。霖熙你放心，本宮一定會想辦法讓父皇收回成命，讓他將你許配給本宮。”
“太子殿下，打住。”孟霖熙放下茶杯?！暗钕陆袢詹幻?？”
“自然會很忙。只是一聽你遭遇追殺，本宮放心不下。我可是拋下手頭一切公務(wù)，專程過來看你的。你瞧，這些都是本王的心意。”秦王指著站在一邊一字?jǐn)[開的幾個宮人，他們手上都捧著沉重的禮盒。
“還不快將太子殿下的心意收起來。”孟霖熙霍得站起來，她對秦王甜甜笑道：“殿下，這人你也看望過來了，心意我也收下了。殿下請回吧，你公務(wù)繁忙，千萬不可耽誤的?！?p> “霖熙，你這就要敢我走？”趙宇澤有些委屈。他一向吃不準(zhǔn)在他面前喜怒無常的孟霖熙。
在他眼里，孟霖熙簡直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貌美如仙，鬼靈精怪。世間女子多俗物，而她，則是一輪皎潔明月，讓他一心想得到手。
“霖熙不敢。實在是怕耽誤殿下忙公務(wù)?！彼Φ?。
“霖熙，來之前本宮已經(jīng)命人在聽月樓訂了一個雅室。自從聽聞你被父皇賜婚為齊王妃，我那妹妹一心想見一下你?！?p> “殿下的妹妹？”孟霖熙一驚?！扒迤焦?？”
“正是。本來母后不讓我到處亂走，本宮今日借口陪錦央出宮買東西，母后才準(zhǔn)許的。這會兒錦央正在聽月樓等你過去，你無論如何都要過去一趟。”
這種情形孟霖熙自然不好拒絕?！翱墒驱R王殿下真地叮囑我父親，不讓我出府的。怎么辦？”
“齊王算什么東西。有本太子在，你怕什么？來人，速速去跟孟大人知會一聲，今日本宮要帶霖熙去一趟聽月樓?！?p> 太子殿下發(fā)話，誰人敢說不。
孟霖熙只好跟著秦王殿下前往聽月樓。
李貴妃宮里，晉王妃謝桂芬過來請安。
“給晉王妃賜座?！崩钯F妃笑吟吟吩咐宮女?！白騼簜€本來要宣你進宮陪本宮說會話，哪想到太后突然身體微恙，本宮只好去看望太后娘娘了。今日你我婆媳倆好好說會話。”
“給母妃請安?！敝x桂芬盈盈一拜。
“快坐下。”李貴妃笑道?！靶觾?，將今夏秘制的梅子干拿些過來。晉王妃嘗嘗，這梅子極為爽口，酸甜適可?！?p> 謝桂芬自盤中拿起一顆品嘗。她皺了皺眉頭。并非酸甜適可，而是很酸。
李貴妃仔細(xì)觀察她的表情?！拔兜揽珊?？”
謝桂芬若無其事將梅子吃完?！澳稿詷O是，味道不錯?！?p> 李貴妃拉起她的手?！肮鸱?，自你嫁入晉王府，也已三載。眼看著丹兒也會走路了，你和煜兒也要抓緊點，盡快給母妃生個皇孫。這深宮寂寞無聊，多個孩兒多份熱鬧呢。”
她話里有話暗示媳婦。
謝桂芬自然明白李貴妃的意思。“孩兒會盡力的?！?p> “嗯?！崩钯F妃滿意地拍拍兒媳的手背?！办蟽河行┎欢?，你多擔(dān)待點。你是晉王府的正妃，有時候得拿出當(dāng)家主母的氣魄來管管他，不可由著他亂來。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女子，你要利落將她們處理掉?！?p> “謹(jǐn)遵母妃教導(dǎo)?！?p> 從李貴妃那里出來，謝桂芬領(lǐng)著婢女往外走。
趙墨松迎面走來。他未曾料到會撞見她，先是一愣，隨即對她微微低頭行拱手禮。
“應(yīng)該是妾身對齊王殿下行禮。”謝桂芬語氣里有些許自嘲。
他也不回話，抬頭繼續(xù)往前走去。
謝桂芬揮手示意婢女回避?！澳?。”
她似舊時那般喚他的名字。
“皇嫂有事嗎？”他立住，并不回頭。
一聲皇嫂拉開他們的距離。山河歲月，故人已遠(yuǎn)，陌生感兀自橫亙他們之間。
“墨松，你知道這些年我是如何熬過來的嗎？你何苦這樣對我。”謝桂芬凄然飲泣。
“沒什么事本王先告辭?！壁w墨松抬腳繼續(xù)往前走。
“等等。”謝桂芬取出手帕拭淚。她看著趙墨松清決的背影?！拔曳讲趴匆娞拥钕聨е\央去聽月樓了。”
趙墨松淡淡哦了聲，并不回頭。
“齊王殿下知道他們?nèi)l嗎？”
她話里有話。他默然駐足。
“孟霖熙?！彼蛔忠蛔终f出這個名字。
趙墨松猛然轉(zhuǎn)身。
謝桂芬一顆心墜落冰窟。他的反應(yīng)令她胸口一陣窒息，悶堵，劇烈疼痛。
“孟霖熙，就是你的即將迎娶的齊王妃，對嗎？”她的語氣不無自嘲。
她的話音未落，趙墨松的身影唰得掠過。只見他疾步離去。
謝桂芬呆呆看著他倉促離去的背影，心里拔涼拔涼。
聽月樓前，孟霖熙一下車，葉掌柜迎上來。他一見孟霖熙，微微一愣。沒想到她和秦王一起過來。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齊王妃。”他特意咬重齊王妃一詞。
“葉掌柜不要亂稱呼，我可不是什么齊王妃?！泵狭匚醵Y貌地糾正他的稱呼。
“殿下請，王妃娘娘請。”葉掌柜呵呵一笑，對她的糾正不置可否，只是恭敬地做了個手勢引路。
孟霖熙嘆氣，跟隨太子殿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