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霖熙驚訝地看著他們依次排開。隕，簫，尺八，琵琶，笛子等，一人持一樂器。
這十個樂師有男有女，有年長者，有年輕男子和女子。每個人的服飾統(tǒng)一，皆為黑底白領(lǐng)妝扮，發(fā)式也一致。
他們神態(tài)都很謙遜，等站好隊形，一起對齊王殿下和孟霖熙恭敬地行禮。
“可以開始了嗎？王妃娘娘。”齊白林笑著問道。
孟霖熙將曲譜瀏覽一遍，然后將它放在一邊。
“娘娘這是為何？”齊白林一愣，以為她不想?yún)⑴c彈奏。
“齊兄這是小瞧本王的王妃了。你不知道王妃娘娘天異稟賦，過目不忘嗎？”趙墨松淡淡說道。
齊白林驚訝地看了看孟霖熙，眼里滿是贊許之意。
她也是一愣，竟不知趙墨松對自己了如指掌般。她看了看對方，趙墨松深深凝視著她，怡然自得喝著酒。
她對齊白林莞爾一笑，示意他開始。
齊白林領(lǐng)先彈奏一段，孟霖熙緊接著彈奏第二段。
只看一遍，那曲譜猶如刻在她的腦海。她彈得如此嫻熟，眾人大吃一驚。
每次齊白林一結(jié)束，她都默契銜接，完美過度，琴音令眾人耳目一新，面色皆流露贊許。
緊接著那十個樂師交替演奏，各種音律交相輝映，仿佛仙樂。如此盛況，怕只有宮廷才可以欣賞到。
趙墨松對齊白林的擺陣應(yīng)是習(xí)以為常。他平靜地欣賞著屋內(nèi)一切，眸光大多落在自家媳婦身上。
這些樂師都是齊白林尋過來的。在趙墨松眼里，齊白林是一個曠世奇才。文采斐然，精通武功以及音律。
趙墨松擅長彈琴，簫和塤皆有一定的造詣。但其他樂器并未涉足。齊白林天異稟賦，任何樂器，只要他肯花時間，必定是個高手。
忽而齊白林一躍而起，空中翩然轉(zhuǎn)了一圈，從一樂師手里接過琵琶，弦生驟然緊密，恍如珠玉滾落，嘈嘈切切美妙絕倫。
這邊聽得正入迷，只見他將琵琶歸還樂師，又從另一個人手中接過簫。曲調(diào)一轉(zhuǎn)，音色悲切，似有家破人亡之大悲，令人泫然欲泣。
正當(dāng)悲傷時，他又輪著換了幾種樂器，音色皆美。
他白衣飄拂，衣袂翩翩，神采飛揚，隱隱一股仙氣。
孟霖熙暗暗佩服他的才華。她正聽得忘神。忽而齊白林飄回琴位，雙手一抹，琴聲幽咽。
孟霖熙隨即跟上，二人對彈，各有各的絕妙，席間眾人各自沉醉其中。
最后一個音符，孟霖熙和齊白林同時收指，音樂戛然而止。
室內(nèi)一片寂靜。
“好?！壁w墨松鼓掌。
齊白林揮退樂師，他恭敬地朵孟霖熙行禮：“今日齊某大開眼界，才知道世外高人是孟姑娘。真沒想到，云華老弟藏了個這么才智過人的妹妹?！?p> “齊公子謬贊。霖熙不敢當(dāng)。還要感謝公子幼年搭救之恩?！泵狭匚踮s緊回禮。
“說了不準(zhǔn)再叫她孟姑娘，得稱王妃娘娘?！壁w墨松在一側(cè)提醒道。
“殿下，我現(xiàn)在還沒嫁入齊王府，仍是孟府之女?！泵狭匚醯f道。
趙墨松被噎了下。
齊白林打量這兩個人，著實感覺有趣。
孟霖熙在街頭茫然失措漫無目的地行走時，孟府掀起波瀾。
王公公帶著圣旨到孟府，陛下賜封封孟云華為鎮(zhèn)北將軍，明日押送將士們的物資奔赴北疆。
孟大人猝不及防，孟夫人惶恐。孟老爺子
夫婦也被驚動。
等宮里的人走了，任碧云當(dāng)場哭出聲來，跑回屋里不肯出來。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孟大人看著立于一邊默然不語的兒子。半晌，他長嘆一聲。
“罷了，既然你心意已決，為父也就不攔你了。這幾年父親知道你過得不開心，壓抑著自己。男兒志在四方，只是北疆戰(zhàn)情兇險，刀劍無眼，華兒要保重。”
“孩兒不孝，謝父親大人?！泵显迫A伏地長跪。
孟夫人流著眼淚拉起他，“我兒此去一定要萬分保重自己?！?p> “碧云就拜托母親大人多照顧了?！泵显迫A無奈說道。
“快進屋安慰安慰她吧。她如今有身孕，切莫—動了胎氣?！泵戏蛉似怀陕暋?p> “孩兒這就去?！泵显迫A轉(zhuǎn)身進后院去。
“華兒明日就走，我去吩咐廚房做點好吃的，再給他準(zhǔn)備好御寒的衣物?！泵戏蛉瞬潦醚蹨I。
李貴妃怡鳴宮。
大御帝身邊的常公公派人送來消息。常公公是李貴妃安插在陛下身邊的棋子。
“什么？陛下賜封孟云華為鎮(zhèn)北將軍？”
這個消息令她措手不及。
孟云華去了北疆，猶如給趙墨松安插一張羽翼，如虎添翼。
齊王此番被召回來，李貴妃是暗暗高興的。只道那劉皇后剛愎自用，為了保住她二哥，召回已在軍中樹立絕對威望的齊王，無疑是自損三分的下策。
再得知趙墨松忤逆大御帝的心意，執(zhí)意娶那孟府病癆子，這無疑又讓李貴妃和晉王舒了口氣。
若齊王順從大御帝娶了太平郡主，劉皇后的勢力那更是堅不可摧。
李貴妃沉吟許久。“明日一早派人去晉王府，請晉王妃來本宮這里坐一坐。”
“是?！苯韺m女領(lǐng)命。
這兩年晉王風(fēng)流，明里暗里寵了不少女子。晉王妃和晉王感情不和這個問題，著實讓李貴妃頭疼。
當(dāng)前唯一的王牌，就是希望晉王妃盡快誕下皇孫子。
康王成婚兩年，康王妃一直未懷上皇子。投胎是個皇孫女。
齊王娶那病癆子，子嗣問題也是遲早讓他頭疼的。李貴妃派人打聽過了，那孟霖熙確實是個病癆子，一年到頭會大病幾回。據(jù)說還是絕癥。
齊王為何執(zhí)意娶她，李貴妃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的答案，據(jù)說，那孟霖熙雖病怏怏，長相倒是出眾。
從崖霧山莊出來，趙墨松直接送她回府。
“這段時間好好在家準(zhǔn)備嫁妝，需要什么差人過來說一下，本王一并給你送過去。本王的婚禮，必須辦得風(fēng)光得體。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無論她們說什么做什么，你一概不要理會。天塌下來有本王替你頂著，你只需安心嫁過來。”
“怎么可能不理會？我姐姐都離家出走不理我了，殿下能替我去把姐姐接回來？”孟霖熙擠兌他。
他低頭看她。
“霖熙，你要明白一點，即使本王不娶你，也絕不會娶你姐姐，更不會娶那個康府次女康舒琴。本王今生要娶的女子，只能是你，其他人都不可以?！?p> 這算情話表白嗎？孟霖熙呆呆地仰頭看他。
他的眸光如星，目光灼灼。
“我才不想當(dāng)你的王妃?！彼钠鹩職庵闭f。
他眸光凌厲。
她趕緊避開，心慌慌的。
孟府外，他將她抱下馬，替她攏攏披風(fēng)。“記住我的話，不要胡思亂想，好好準(zhǔn)備嫁入齊王府。一切有我?！?p> 今夜，他多次用“我”這個稱呼，無形中拉近距離。
可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孟霖熙完全沒有做好去當(dāng)一個齊王妃的心理準(zhǔn)備。
此刻的她，只想著如何擺脫這個賜婚。
斯人如玉，皎皎君子。但她不能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皇恩浩蕩。”
在她的世界里，若沒有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她寧愿孤獨終老。
怕孟府人責(zé)怪她太晚回府，趙墨松陪著她走進孟府。
穿過前院進入前廳。家人都已歇息，孟大人獨自坐在太師椅里等她回來。
一見齊王親自送女兒回府，他趕緊行禮?！褒R王殿下?！?p> 趙墨松淡淡說道：“從明日起，霖熙好生待在府上，不要隨意外出了。本王過兩日就去北疆了，本王不在的這段時間，霖熙好好待在府上，哪兒也不許去。明日我去宮中請兩個嬤嬤來府上教一下她宮廷禮儀?！?p> “是。齊王殿下。下官一定對小女嚴(yán)加管教和督促，讓她安心準(zhǔn)備嫁妝?！泵洗笕斯Ь吹卮鸬?。
孟霖熙倒吸一口氣。他竟然挑唆她父親對她禁足？不讓她隨意外出了？你算老幾呀？皇子了不起？這還沒過門呢？就把本姑娘管得死死的。若真嫁過去，只怕小命難保。
這個齊王妃不能當(dāng)?shù)?。得趕緊想辦法掙脫它的羈絆。她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動，思琢對策。
趙墨松環(huán)視廳堂?！霸迫A兄行李備好否？”
“大哥為何要準(zhǔn)備行李？我哥要去做什么？”孟霖熙驚訝地問道。
趙墨松看著她?！懊魅漳阈珠L要去北疆?！?p> 孟霖熙當(dāng)頭一棒，愣在原地。
半晌，她喃喃自語：“那我嫂子怎么辦？”
孟大人對齊王殿下行禮：“感謝殿下對犬子的厚愛。若不是殿下的力薦，陛下不可能賜封他為鎮(zhèn)北將軍。華兒習(xí)武，也當(dāng)報效朝廷。此番授封，也算光宗耀祖了?！?p> 趙墨松說道：“北疆戰(zhàn)情時有兇險，此去北疆，對云華兄是一個大展身手的好機會，但千萬要保重自己?！?p> 孟霖熙呆呆看著他。這個人沉得住氣，關(guān)于兄長的事，一個晚上什么也不跟她說。
“我去看看哥哥嫂子?！彼w墨松行禮。
“你大哥出去了。”孟大人說道。
“我找嫂子去?！彼^也不回匆匆離去。
她要去哥嫂屋里等大哥回來，向哥哥辭行。此番前去北疆，艱難險阻，孟府上下必定擔(dān)憂不已。
此番大哥去北疆，定是受趙墨松教唆。此人善于教唆別人，非善茬。孟霖熙氣嘟嘟想著。
趙墨松深深看著她的背影，抬手向孟大人告辭。
他沒告訴她，過兩日他也會重返北疆。雖然此番孟云華替他先行，但他不想就這樣舍棄北疆戰(zhàn)士。
他們曾浴血奮戰(zhàn)，同生共死。他得回去妥善安置一些人和事。
北疆歸來，便與她完婚。
聽月樓二樓雅室里，葉掌柜備了豐盛的酒席，孟云華，劉羽淳，孟曉峰，王進，羅軼慶等人都在。
他們走后，齊白林隨即趕到聽月樓。
趙墨松離了孟府直接過來這里。今夜，聽月樓一場宴席，既是為孟云華踐行，也是為齊王回京正式接風(fēng)洗塵。
二樓一間專有雅室里，葉掌柜安排人擺上酒席。一人一小桌。雅室燈火通明。
趙墨松一進來，劉羽淳幾個“哎喲”幾聲。
“沒想到一向冷冰冰的齊王殿下竟然也是一個情種，這大婚未至，就迫不及待拐了準(zhǔn)王妃私會去了?！眲⒂鸫救⌒Φ馈?p> “休得胡言亂語?！壁w墨松冷哼一聲。
“瞧，殿下竟然害羞了，耳根都紅了?！逼渌瞬桓覍w墨松如此言語，劉羽淳可是調(diào)侃慣了。
“適才在齊公子的崖霧山莊多喝了幾杯?！壁w墨松白了他一眼，兀自坐下。
“殿下這就不對，你帶著準(zhǔn)齊王妃去崖霧山莊，卻不帶我們幾個。”王進笑道：“聽說齊公子備了豐盛的酒菜款待你倆，如此良辰美景，竟然舍下我們兄弟幾個。云華兄，還有曉峰，你們評評理。你們好歹是殿下的準(zhǔn)內(nèi)兄。你們說的話最管用。你們說說殿下?！?p> 孟云華和孟曉峰但笑不語。
“剛剛聽齊公子說準(zhǔn)王妃貌如天仙。齊公子倒是有眼福，殿下你什么時候也讓我們幾個看看王妃娘娘呀？”
“要不我們幾個明天去孟府看看云華兄的小妹？一睹芳顏?！?p> 這些人瞧著今日齊王氣色不錯，心情也是愉悅的，故而膽子大起來。
“敢！”趙墨松緩緩端起茶杯，吐出一個字。
“不敢。不敢。恭喜殿下喜得王妃?！?p> “你們幾個少貧嘴了。來，大家一起舉杯，一來恭喜殿下新婚在即，二來恭送云華兄遠(yuǎn)赴北疆殺敵報國?！?p> “來，來，喝酒。敬殿下，敬云華兄?！?p> “一起干了?！壁w墨松舉杯。
這一次，趙墨松放開來和他們暢飲。
大家喝酒，吟詩，奏樂，吹拉彈唱，氣氛極好。
時光仿佛倒流，又回到三年前大伙兒一起在國子監(jiān)讀書飲酒騎馬習(xí)武的少年快樂時光。
這三年，大家的生活都發(fā)生了變化。
孟云華，王進以及羅軼慶等都已娶妻生子。
趙墨松，劉羽淳，孟曉峰等人尚未成家。春節(jié)后，劉羽淳也要完婚了。孝期已滿，他要迎娶中書令的侄女。
當(dāng)初在國子監(jiān)，學(xué)生分為幾派。追隨晉王的，阿諛奉承秦王的，那些正直有理想有抱負(fù)的少年，大多跟隨齊王。
如今孟云華要去北疆，齊王留在京城。總有別離。大伙兒忍不住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