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靖陽監(jiān)獄。
第五監(jiān)區(qū)。
全省唯一一個收押限制減刑罪犯的監(jiān)區(qū)。這里關押著一群“極惡者”,平均年齡45歲+,但是刑期都在三十年以上。
清晨,細雨籠罩著第四監(jiān)區(qū),監(jiān)區(qū)政治指導員叢明掛著一身雨氣走進會議室。
每日例行夜班交接會正在進行當中。
交接班的民警見到他,想敬禮,他擺手示意免了。
會議繼續(xù)。
“6號房的滕坤,昨天洗了兩次澡,以前他從未這么做過?!币拱嗝窬£惡徒铀嗟耐络姞N奎交待說。
“昨日動態(tài)情況呢?”鐘燦奎問。
“正常。監(jiān)舍到車間,車間到教室,又到監(jiān)舍,監(jiān)控顯示無異常,但只有洗澡……”小陳說。
叢明聽到這兒輕輕皺了皺眉頭。
滕坤。
第五監(jiān)區(qū)的“頭號危險人物”。
四年前,他因犯殺人罪被判無期徒刑。其人性格孤僻,好斗,敏感,具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和自殺傾向,是獄警們防范的重點對象。
交接會很快結束,叢明叫住小陳和鐘燦奎。
“滕坤那里,昨天查了幾次房?”叢明問。
“4次,搜身搜了5次。滕坤身上什么都沒有,特別干凈,”小陳回答。
“6號房的監(jiān)犯組長怎么說?”
“他說滕坤睡眠正常,沒發(fā)現(xiàn)他失眠?!?p> “監(jiān)控呢?”
“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
叢明伸手揉著下巴,皺眉沉思。
以他的職業(yè)敏感度來判斷,這件事可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行,小陳,你先下班吧,辛苦了啊?!眳裁髋牧伺男£惖募绨?。
小陳離開后,叢明對鐘燦奎說:“走,去找滕坤。”
6號房監(jiān)舍。
今天犯人們不用出去做工,都在監(jiān)舍里休息。
監(jiān)舍實行半軍事化管理,右側是床鋪,中間是活動區(qū)域。這里的床是連體的,豎向靠墻擺放,每張床的床頭夾著犯人信息牌,床上鋪著統(tǒng)一的草黃色涼席,藍色的被子和枕頭也按照統(tǒng)一標準疊放整齊。
“滕坤,今天輪到你打掃廁所了!”6號房的監(jiān)犯組長站在滕坤床前,提醒還在睡覺的滕坤。
見滕坤沒反應,組長就伸手去推他,“喂!滕坤!”
“啊——”
組長突然感覺面部劇痛,沒明白怎么回事呢,人就被一股巨大的慣性帶著朝后方倒了過去。
“咚!”
組長倒下去的聲音像夏日的雷聲一樣驚悚,血從他的鼻子里、嘴角涌了出來,片刻功夫,就流到了地上。
監(jiān)舍里的其他犯人驚恐不安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幕,沒人敢出頭。
躺在地上的組長漸漸恢復意識,他掙扎著往起爬,“警官!警官!報告警官!滕坤打人!警官!”
滕坤慢慢悠悠坐起來,仰起頭,轉了轉脖子,然后瞇著眼瞥了瞥墻角正對著他的監(jiān)控探頭。
地上的人還在嚷嚷,滕坤低聲罵了句臟話,抄起枕頭砸了過去。
沒人再敢開口說話。
他舉起雙臂,伸了個懶腰,然后慢吞吞地下床穿鞋。
地上的人剛站起來,見到他的動作,忍不住縮著脖子向后退,“你……你想……弄啥……”
滕坤扯了下嘴角,伸手在剛剃的光頭上來回抓了幾下,突然,他鼓起嘴沖著組長啐了口濃痰,“弄死你!”
他像頭蓄力已久的餓狼一樣猛撲向目標,其他人驚慌閃避,就見兩人在地上翻滾,屋里不時響起沉悶的肉搏聲。
“滕坤!住手!”
“住手!”
“全部退后,靠墻站好!”
聞聲趕來的管教民警打開電動開關門,沖上前用力扯開廝打的兩人。
“操!我死之前一定要弄死你!媽的,敢背地里整我,我死也要拉著你做墊背的!”滕坤被兩名體格魁梧的管教民警按住,仍像只被困的野獸一樣瘋狂叫囂。
“閉嘴!”叢明吼了一聲。
滕坤似是愣了愣,之后,緩緩回過頭,自下而上,看著身后的叢明。
是他啊。
監(jiān)區(qū)的大領導。
滕坤扯了扯嘴角,怨毒的眼神在叢明身上掃了掃,轉過頭,不吱聲了。
叢明示意管教放了滕坤,“你帶人去看看傷?!彼噶酥笣M臉是血的監(jiān)舍組長。
管教民警帶著人出去了。
鐘燦奎上前推了推滕坤,“站那邊去!”
滕坤拽了拽身上的監(jiān)服,趿拉著鞋慢吞吞地走到墻角,和其他犯人站成一排。
“說吧,為什么打人?”叢明走到滕坤面前,站定,出聲詢問。
滕坤嘴皮動了動。
“大聲!”
“報告!我發(fā)癔癥!”滕坤大聲回道。
“你——”鐘燦奎忍不住了。
叢明沖著鐘燦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沖動,然后他向前走了一步,距離滕坤更近了。
“滕坤?!?p> “到!”
“你剛才說,死之前一定要弄死他,還說你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三句話離不了這個字,你很想死嗎?”叢明盯著滕坤的眼睛,問道。
滕坤怔了怔。
“我……”
他耷拉下眼皮,避開那道仿佛能夠洞察人心的目光,“報告,我沒有?!?p> 叢明深深地看了滕坤一眼,他沖著鐘燦奎擺擺手,“小鐘,再搜查一次監(jiān)舍,這次連墻縫也要扒開,不放過任何一樣生活用品?!?p> “是!”
幾名管教民警迅速行動起來。
鐘燦奎走進盥洗室,用金屬探測儀逐個掃視著架子上的東西。
滕坤低著頭,盯著藍色拖鞋里變形腫脹的腳趾,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滴滴滴……滴滴滴滴……”一陣尖銳的叫聲傳來。
鐘燦奎拿著一管牙膏跑了出來,“指導員,你看!”
“誰的?”
“滕坤。”
叢明接過牙膏,轉著看了看,牙膏外皮完好無損,不像被動過手腳。他順著牙膏包裝輕輕擠壓,擠出一段牙膏,仍然沒有異樣。
鐘燦奎喃喃道:“怪了!”
叢明看著手里的牙膏,思索片刻,“剪了!”
話音剛落,鐘燦奎就指著滕坤的方向,“你動什么動!”
滕坤瑟縮著脖子,頭垂得更低了。
叢明示意管教民警站在滕坤身邊,預防萬一,然后他讓鐘燦奎剪開了那管牙膏。
等牙膏膏體都被捻掉后,一個足有20厘米長的細鐵絲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嘶!”鐘燦奎倒吸一口涼氣。
與此同時,兩位管教也在滕坤有所異動之前及時控制住他。
“媽的,我就是要死!我要死!讓我去死!”滕坤兩眼充血,殺氣騰騰地叫囂著。
叢明和鐘燦奎交換看法,“我猜這東西是他借著洗澡的名義弄來的,你查一下浴室的洗漱用品,看有沒有異常?!?p> 鐘燦奎領命離開。
叢明捏著那根鐵絲看了看,轉頭,對瘋魔樣的滕坤說道:“法律沒有判處你死刑,就是讓你在有生之年為你所犯下的罪行贖罪,你欠下的賬得你自己去還,別人幫不了你。還有……”
叢明頓了頓,看著面目猙獰的滕坤,說:“你不想……你的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