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陣沉默。
離凝書也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說出了這次找她的初衷,“你知道賴家嗎?”
雨夢未曾聽說過,“誰?”
“據(jù)說是當?shù)叵喈斢忻囊患胰?,有個名叫賴柏広的,正在糾纏靈夏?!?p> “哈?”雨夢擰起眉頭,說道:“什么人?”
“不知道?!彪x凝書擰起眉頭,說道:“瞧著……頗有幾分囂張?!?p> 雨夢托著下巴,想了會兒,忽然想通了什么,抬眸看向離凝書,說道:“你找我就為了這事兒?”
“……”
“你遇刺失蹤,所有人都找你快找瘋了,結(jié)果你自己偷偷在靈夏這兒呆著?!庇陦粽f著,覺得自己理順了,連離凝書身上為何傷勢看起來并不嚴重這件事,也砰地一下想通了,“現(xiàn)在碰到情敵了,知道找我們了?!”
“不是……”
在雨夢的注視下,離凝書心虛地挪開眼,“你就替我去查一下……”
雨夢雙手環(huán)胸,一臉無語地看著他,過會兒,也是沒辦法,嘆了口氣,道:“阿凝,我知道你現(xiàn)在,許多事情夾雜在一起,是有些疲倦。但是,既然你已經(jīng)答應幫郡主的忙了,可沒法那么簡單就脫身了?!?p> “……我知道?!?p> “難不成,你還想讓靈夏再落入危險嗎?”
離凝書頓了片刻,“我會小心的?!?p> 這邊拜托完雨夢,離凝書彎腰提起燈籠,打算回去了。
一路上,他想著雨夢的話,近幾日被壓下去的躁郁,又回升了一些。
雨夢說的每個字都是對的,他心里也清楚。
理智也告訴他,必須要離開了。
若是他在綾村的消息傳出去,那么就上一波的刺殺失敗,立馬就會有第二波的刺客過來。
到時候,又要將靈夏拖入到混亂當中了。
他自然是不希望如此的。
他本想著的是,待傷勢好轉(zhuǎn)一些,他便立刻離開,可真的是那樣嗎?
若非是賴柏広這個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恐怕離凝書就是裝病,也是想繼續(xù)留下來的。
推開屋門,他輕聲嘆了口氣。
紙燈籠在風中搖擺,光亮輕晃著略有些閃爍。
他抬眸看了眼書房的門,依舊是緊閉的,靈夏的睡眠總是很沉。
他關上了院門,轉(zhuǎn)身,回到屋里去了。
*
次日。
他起身的時候,聽到了從廚房里傳來的,輕微的響動。
披了件外衫走出小院,看到靈夏正在廚房里忙活。
正邁步要走過去,忽然想到自己的傷還未好全,便又拿了根竹竿充當拐杖。
“早?!?p> 有人出現(xiàn)在門口,靈夏也不驚訝,連眼眸都沒抬一下,說道:“早?!?p> “這是……煮粥呢?”
“嗯。”
“那可太好了,我喜歡喝粥?!?p> 離凝書走進了廚房,順手拿了兩副筷勺,放到了另一邊的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熱氣騰騰的白粥,就放在了眼前。
“吃吧?!?p> “哦……”
兩人悶頭吃著早餐。
離凝書喝粥的時候,不喜歡太燙,便放在一邊涼它一會兒,無事可做,雙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勾著手指玩。
靈夏余光瞥見他這個小動作,心想跟大小姐可真像。
忍不住便說道:“昨日你去干嘛了?”
“啊?”離凝書的小心臟嚇了一跳,“什么?”
“我聽到你出門的聲音?!?p> 靈夏昨晚在屋子里睡著,外頭稍微有動靜,她便被驚醒了,出去看了一眼,發(fā)覺對門臥室的門大開著,便知道應當是離凝書出去了。
此人倒在山谷里,渾身是傷,不多說也知道,身份非同一般。
因此他去做了什么,靈夏也不好奇。
最好是今晚趁著夜色離開,別再回來了,沒成想他沒出去多久,就在靈夏迷迷糊糊將要睡著的時候,又從外頭回來了。
“……你,你聽到了嗎?”
靈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對?!?p> “……”
見他不說話,靈夏也并沒有想深究的意思,只低下頭,吃了口白粥,說道:“你想做什么,跟我沒關系,但若是一些危險的事情,還是麻煩你顧慮一下綾村其他人的安危?!?p> “……”
“這里都是普通百姓?!膘`夏放下了勺子,看著他定定說道:“可別因為你的什么事情,連累了大家?!?p> 她這話說的無情。
但在如今這種時候,卻也是意料之中的。
綾村因為地處偏遠,又不是什么要塞之地,所以瞧著并不明顯,但其實再往外走一些,就知道近兩年的亂戰(zhàn),搞得人間有多不安寧了。
老皇帝這兩年來沉迷道術,在深宮當中,沉迷酒色,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眼下民兵四起、盜賊橫行,鄰國各方,也想要借此趁亂牟利,不斷地煽風點火,想引起內(nèi)亂。
這人間里的每根弦都越收越緊,緊繃著懸在每個人的頭頂,稍一用力,便會接連崩斷。
在這樣的亂世,是誰,做什么事,又是為何而行,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能閑得住片刻的安寧,乃是最為珍貴。
靈夏的半碗白粥見了底,才打破這沉默,抬頭看著離凝書,說道:“若是你的傷好了,便離開吧?!?p> 已是春日回暖。
離凝書卻覺得心底乍涼,低頭看著碗里的白粥,卻是一口都未動。
*
靈夏……從未同他說過一句重話。
在尤府的日子里,不管是尤凝做了什么,她都是一臉“錯的肯定不是我家小姐”這樣護犢子的,無條件站在他的立場上,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以他為先的。
他都習慣這樣的靈夏了,結(jié)果扭頭……竟然是在趕他走?
說是被雷劈了的感覺也不過如此。
渾渾噩噩地起身,離凝書收拾著碗筷,將東西放到水槽里,腦袋還暈乎乎地想著——
他現(xiàn)在是個陌生男人,靈夏這么對待他,也是正常的。
不如說這樣才好,不要叫其他人輕易接近!
然而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回閃出靈夏對他說話的語氣,那面無表情的冷聲,那委屈的情緒就不斷地冒出了頭。
當年……你可不是這樣子的!
他收拾完了東西,往門外看,靈夏正在準備出門。
她似乎是不穿艷色了,衣服偏是素雅的,也不多作裝飾,頂多拿個簪子,將長發(fā)全數(shù)攏起在身后,兩旁碎發(fā)落在她細白的脖頸上,離凝書覺得她還不如再穿多點。
靈夏本人毫無察覺,她拿上了一盒首飾往外走。
前一日才被那賴柏広糾纏,離凝書有些不放心她一人出門,便想要在后頭跟上去,剛走了兩步,靈夏便警覺回眸了,“做什么?”
“……”離凝書扯著嘴角,同人笑了笑,“你去哪?我同你一起去?”
靈夏擰著眉頭,稍稍有些疑惑道:“你跟我去做什么?”
“……”擔心你被人調(diào)戲?
離凝書覺得自己要敢這么說,絕對能當場被靈夏懟得體無完膚,她就是這么奇怪,分明也討厭被人糾纏,但若是被人這樣說,或許那說的人還更招她的嫌棄。
“我……我在這幾日了……”離凝書放低了聲音,說道:“老師悶在屋子里,實在是有些無聊。”
“……”
“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就跟著出去走走,行嗎?”
靈夏的神色松動了一些,將信將疑地看著他,說道:“你確定?若是中途暈在了路上,我可不會再背你回來?!?p> “嗯嗯,那是自然?!?p> 離凝書心想,哪有那么容易暈呢?
讓靈夏看到一次他滿身狼藉的樣子已經(jīng)夠丟臉了,以如今靈夏對他的好感度,他可不想再招她的討厭。
“那走吧?!?p> 靈夏前腳走出門,后腳就聽到對方拄著拐杖,下臺階的時候,鞋底似乎滑了一下。
后半夜剛下過雨的緣故,這地上滿是青苔,稍不留神,就容易滑倒了。
好在離凝書手里還拿著竹竿,慌亂之中撐著桿子,歪著身子勉強站住了。
姿勢……自然算不上瀟灑。
尷尬的熱度從脖子一路往上漲,離凝書的臉都羞紅了,微微低下頭,躲避她的視線。
“沒,沒事……”
靈夏自下而上地看著他的那張臉,不由自主……想到了尤凝的樣子。
……真像啊。
她隱約有些不快,心中想到:怎么能有人……那么相似呢?
*
她拿著一個小籃筐,卻沒有去集市,而是先去了林府。
進門的時候,林老太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身旁放著幾個橘子,手里也正剝著一個在吃。
看到靈夏了,笑著起身,說道:“今日怎么有空來?”
靈夏朝她點點頭,說道:“有點事,想找你說說?!?p> 林老太看著人走到自己面前,轉(zhuǎn)頭吩咐人去再拿把椅子來,說話的時候,恰好瞥見門口還站著一人,頓時一愣,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你還帶了那個男人來?”
椅子很快搬了上來,靈夏卻說,“我就不坐了?!?p> “嗯?”
“林大娘,我就是想同你說幾句?!膘`夏看著她,嘆了口氣,說道:“我有意中人了,像賴公子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再有第二回?!?p> “……”林亦寒的神色微頓,霎時,尷尬得有幾分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