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這條街道上也不冷清，集市的商販與人流都相當熱鬧，但比起廟會來說，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街道換了一副模樣，滿街的紅燈籠懸在頭頂，兩旁是用紅色布條裝飾的墻壁，到處都是瑣碎的花，這個時節(jié)哪來的那么多花？
靈夏好奇了湊近一看，發(fā)現(xiàn)是用布、用紙做出來的假花。
有些只有花瓣的形狀，細小又單一的淺色系，三三兩兩地貼在門框上，結(jié)合著做得夸張而巨大的紅牡丹，成為了一種微小的陪襯。
若是單看尚不覺得稀奇，但當成千上萬的花形聚集在一起，紅燈籠成排映著光，這畫面就變得極其熱鬧。
靈夏仰頭看著漫天的光亮，張著下巴只能發(fā)出一聲“哇”的贊嘆。
從街道另一端，隱隱傳來唱曲的聲音。
人太多了，靈夏貼著尤凝走，生怕被人群擠到不知道地地方去，一步一個腳印跟的很緊。
“大小姐！”她看到兩旁的攤販，賣的都是些平日不常見的玩意兒，稀奇得很，“那是什么？”
尤凝停下腳步，低下頭去，看到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又順著那只手的視線滑上，恍然間，對上靈夏好奇的眼神，她的眼里映著燈火的亮意，星星點點的，“好好看啊……”
“……”
察覺到尤凝沒有反應(yīng)，靈夏停下動作，看著她問道：“大小姐？”
“啊。”尤凝有些遲鈍地回過神來，才朝著她說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小攤販，上面掛著成排的面具，尤凝回道：“那是臉譜面具，要去看看嗎？”
“嗯嗯！”
靈夏松開尤凝的衣角，快步走了過去，到了攤販前，發(fā)現(xiàn)那面具上的發(fā)髻都是做出來的形狀，攤販見她走過來，便摘下一個面具遞給她，道：“姑娘，要買一個嗎？”
手里的面具飛著紅霞，繞著臉的一圈都畫著卷曲的黑發(fā)，靈夏抓著它，擋在自己的臉前，轉(zhuǎn)頭問尤凝道：“大小姐，我這樣好看嗎？”
尤凝站在她身側(cè)的位置，正低頭抓著一只小白兔面具，抬眸看向她，禮貌地笑笑道：“好看?！?p> 她的笑容實在是有些太過敷衍，以至于靈夏一眼就看了出來，有些失落地摘下面具，道：“我覺得蠻好看啊……”
尤凝疑惑地看著她，剛才他說的是好看吧？
靈夏將面具不舍地放了回去，眼神還停留在上面，聽到尤凝問道：“不買嗎？”
“……不買了?！膘`夏搖搖頭，道：“也沒什么用?！?p> 尤凝看了眼手上的小兔子，說道：“那我買一個吧?！?p> “啊……”靈夏看尤凝拿著面具，轉(zhuǎn)頭付了錢，將兔子面具往臉上一戴，低頭看著她笑，“好看嗎？”
“……好看?！?p> “跟它比哪個好看？”尤凝指著方才她戴的面具說道。
靈夏對兔子什么的，其實并不感興趣，她以為大小姐喜歡，不想掃興，便說道：“當然是兔子好看！”
“噗?！?p> 靈夏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將近茫然地看著她，只覺得大小姐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繼續(xù)說什么。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走過這條街，便是來到戲臺前，這里的人更多，黑壓壓的一片都擠在一起，臺子上，噔噔噔的鑼鼓聲正熱鬧的響起，隨之從幕簾后面，走出一位穿著打扮極為夸張的……胡子爺爺？
靈夏看他連打了三個側(cè)滾翻，背后的那須須條條在空中使勁顫抖，一落地，便壓著掌心，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靈夏在遠處沒聽清唱了什么，就聽到一長串的“啊”之后，底下掌聲如雷！
“好！”
“唱的好！”
靈夏喜歡熱鬧，覺得這氛圍稀奇極了，高興之余，又問尤凝道：“大小姐，這是在干嘛呀？”
大小姐回答說：“唱戲，你沒聽過嗎？”
“沒有！”靈夏想起先前聽雨夢講得“聽曲兒”，和眼前的場景對上，才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你經(jīng)常聽這個嗎？”
她看向尤凝，又接著問，“那你，能聽清他唱了什么嗎？”
這唱戲的聲音雖然不小，但這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又是彈琴的，距離稍遠一些，便聽得斷斷續(xù)續(xù)。
靈夏大約能聽出幾句罵人的話，什么“我是你爹爹”、“不孝子”等等。
“聽不大清楚。”尤凝說道，“不過我記得這出戲?！?p> “你看過嗎？”
“嗯?！?p> “那這段是在演什么啊？”
靈夏期待地看著尤凝，后者則是看了會兒戲臺子，大約猜測道：“講的是官大夫林家的小公子，愛上了一個花魁，想要娶她做正房妻子，最終失敗郁郁而終的故事，這一段應(yīng)當是正在同家里人坦白?！?p> “哦……”靈夏點點頭，說道：“難怪臺上的官老爺那么生氣?！?p> “嗯。”
靈夏在臺下點評得津津有味，“這門當戶對很重要的，官老爺家的公子，怎么能娶娼妓為妻呢？誰寫的臺本，實在是離譜。”
“嗯。”
靈夏起初還聽不明白，看了將近半炷香后，竟?jié)u漸看出味道來了，等女主演上臺后，那哀怨惆悵的曲調(diào)唱了沒一會兒，臉上豆大地淚珠子開始往下掉。
她哭得專心，沒注意到旁邊的人離開了一會兒。
等尤凝回來的時候，看到她正在掉眼淚，還以為是怎么了，走過去一問，人抽抽搭搭的還沒從戲里面出來。
靈夏的眼睛水汪汪的，一邊低頭擦著眼淚，一邊吸了吸鼻子，等稍微好些了，才抬頭看向他，“大小姐？”
聲音有幾分沙啞，可憐兮兮的。
“你怎么了？”尤凝低頭，把手里的小吃遞給她，說道：“我方才去買些吃的，怎么哭了？”
“花魁……太可憐了！”
“……”
靈夏以為他沒有看到剛才那段，擦了眼淚跟人還原起來，“花魁覺得自己配不上林公子，也不求一個名分，只想呆在他身邊，可那林公子的家里人還是不同意，那狗官更過分，直接派人去打斷了花魁的雙腿，那是她跳舞的腿啊……”
靈夏心疼得不行，臺上那花魁又在唱著“天意弄~~人”，一下子將她的淚腺都給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