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夏從老夫人手里接過一杯茶,身體僵硬地坐在旁邊,這屋子里屏退了旁人,只剩下一個童嬤嬤在旁伺候。
她以為自己會受到訓斥,緊張地看著對方,老夫人開口的時候,緊張的連眼睛都閉上了。
“是你把凝兒帶回來的?”
靈夏愣了下,抬眸小心翼翼地看過去,發(fā)覺老夫人并沒有怒容,遲疑地點點頭。
“真是不知該怎么謝你!”老夫人抬起手,身旁的童嬤嬤一下子便悟了,從腰間掏出來一個荷包,看起來是要送給靈夏。
老夫人說道:“這里不多不少,有二十兩銀子,就當做是我們的謝禮……”
“不不不!”靈夏一個激動,刷地一下站起來,說道:“我已經(jīng)受過您的恩惠了,怎么還能跟您拿銀子呢?”
“你救了凝兒,這是你應得的。”老夫人說道,“更何況,這里也沒有幾兩銀子?!?p> 靈夏還想退回去,被這么一說,當場就懵了。
她似乎低估了尤家的有錢程度,茫然的看著對方的時候,童嬤嬤也說道:“靈姑娘,你就拿著吧?!?p> 靈夏捏著二十兩銀子出來,再加上之前大小姐給的十五兩,一下子覺得自己富裕得不行,再看屋里昏迷中的大小姐,只覺得內(nèi)心被某種罪惡感充斥著。
她正站在院子里,就見雨夢飛一樣地從外面趕了進來,對方也看到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人往屋里拉,邊走邊問道:“怎么回事?我就一會兒不在,又被人欺負了?!”
靈夏被拖著,走得踉踉蹌蹌的,看著雨夢說道:“你去哪里了?才回來?!?p> “有點事?!庇陦糇叩轿堇?,老遠看到尤凝的慘狀,瞪大了眼睛,咬牙道:“那群畜生,我去宰了他們!”
“等、等等!等等!”靈夏看她真的要沖出去,連忙抱住了她的胳膊,她整個人都掛在雨夢身上,對方還是拖著她往前走了兩步。
雨夢嫌棄她礙事,扭頭過來,道:“你干什么攔著我?!”
“你,你真的要去找她們麻煩???”尤家的人也都太奇怪了,一個兩個跟她想象的都不一樣,“那可是兩位小姐?!?p> “我知道,除了那兩個賤人還有誰會動手?”雨夢沉著一張臉,露出兇狠的表情來,伸出一只手,陰狠說道:“看我不揍得她們走不動道,讓她們知道一下這邊也是不好惹的!”
“你,你就不怕被教訓嗎?”靈夏說道,“要是讓夫人知道了……”
“我為什么讓她們知道?”
“啊?”
雨夢站直了,擰著眉頭看她,道:“你是不是傻?等找個機會,周圍也沒有人,套個麻袋直接打一頓,不就完了?”
“…………”
“別攔著我!”
一瞬間居然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
靈夏察覺到她將將要爆發(fā)的力量,哪里敢松手,連拖帶拽的死活不肯松手。
“別沖動啊!”她扯著嗓子勸道。
*
午后。
雨夢一臉不爽地坐在床邊,靈夏生怕她會沖出去,在一旁抓著她的手沒有松開。
尤凝已經(jīng)從昏睡中醒來,靠著床頭坐著,看著她兩僵持的樣子,笑了起來。
“你還笑?”雨夢瞪過去,道:“明知道會被找茬,你為什么不跑?教坊那么多人,難道沒有人會救你嗎?”
尤凝笑的時候扯到了傷口,“嘶”了一聲,“雨夢,別那么大火氣。”
“我火氣能不大嗎?!這都第幾次了?你是真的打算被打死才……”
“雨夢?!膘`夏抓抓她的手腕,說道,“又不是大小姐的錯,都是那些人太壞了……”
“你……”雨夢氣得說不上話,“你們簡直,不可理喻!”
靈夏的手被她一把甩開,力氣之大,叫靈夏也沒法繼續(xù)抓著她,眼睜睜看著人沖出了屋子,靈夏略微擔心地說道:“大小姐,她該不會真的去找麻袋了吧?!?p> “沒事?!?p> 靈夏回頭,看到尤凝笑著說,“她不會的。”
有時候,她覺得大小姐也確實挺缺心眼的,這種情況,旁人都笑不出來,她卻還能笑瞇瞇的。
“大小姐……”靈夏靠近了她一些,說道:“你也太好欺負了?!?p> “?”
“他們那樣對你,你都不生氣?。俊?p> “……習慣了吧?!庇饶f道,“從小他們就不待見我,也不期望會對我好?!?p> 靈夏莫名有點明白她的感受,雖說她和尤凝的處境并不一樣,但在她的家中,靈夏也是那個不被偏愛的孩子,她的幾個弟妹,要不就是年紀小,要不就是受父母的喜愛,靈夏這個呆瓜,既不會說話,又不會來事,總是在角落默默的干著活。
什么好事都不會想到她,可干活的時候,卻總是把她喊過去,有時做的不好了,還要挨訓。
她習慣了挨訓。
有時候甚至想,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被期盼著來到這世上,所以才能在需要她的時候盡情使喚,不需要的時候一腳踢開。
她討厭這樣的理所當然。
但凡她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抗拒,她的父母就會以一種失望至極的模樣看著她,罵她“沒良心、狼心狗肺”。
靈夏抓著自己的衣擺,手里的那幾兩銀子,突然就變得難以接受了,“大小姐……”
尤凝抬眸望過來,她從他人身上接受到的尊重,全部來自于這個家。
“這個銀子……我不能收?!彼龑⒑砂贸鰜恚锩姘ù笮〗闩c老夫人給她的共三十五兩銀子,還有一張賣身契,捏在手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塞到了尤凝的手中,“我一直,想從家里面出來??墒俏也荒茏撸患依闲?,離不開我這個幫手,我也不知道離開了家,我能夠去哪里……老夫人看我家情況不好,才花了兩倍價錢,將我買了回來,我理應是……”
靈夏稀里糊涂地說著,沒注意到尤凝看著手里的荷包,正在發(fā)呆,“大小姐,我覺得,我還是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