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下來，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零星的雪花，飄飄灑灑，我望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揚，突然間停止嘴角的動作，試想自己這般模樣與鬼臉有何異樣。那年的初中歲月，迷惘中流淌著微微悲涼。傷痕可化作淚水，但淚水永遠不能拭去傷痕，那年月的冬，天可真冷。一望著窗外的雪花，不由地縮了縮身子，冬的寒意已悄然從指隙間溜過。他從門外走來，輕輕擔去肩上的雪花，土色的校服上帶著幾塊污漬，慘白的臉色掛著不可細數(shù)的雀斑，好似在美飾著他那對泛黃的兔牙。悄然間，他走到我身邊，靜靜地坐了下來。雪依舊在下著，街道慘白渲染著空靈的世界，心中生起了莫名的恐慌。。。依稀記得那年月的冬，教室內(nèi)會燃起火爐，課下所有人便會一擁而上，僵硬的手指漸漸舒展，心中的寒意也漸漸無影無跡。但他的確例外，窩在自己的座位上癡呆似地望向天空；我伸了伸懶腰，回到位置慵懶的趴下，他面露一絲憂傷：“額，，，你說雪，會不會是遠方人的眼淚？”“當然不會，不，應(yīng)該是的，是遠方人歡喜的淚水。”他那身衣服以及散發(fā)出的陣陣氣息，實在讓我難以對他產(chǎn)生任何尊重，默默的又將頭轉(zhuǎn)向窗外。雪是美麗的舞者，從天邊妖嬈舞下，遠方的山外，沃雪與腳印親昵恰如人與自然的吻痕。綿延直到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幾周后的某天，他鼻青臉腫地跑進了屋子，圍在火爐前擦著雙手，臉上難以言說的喜悅芬芳了整個屋子，手上殘留著未干的血跡，褶皺的衣角依舊殘存著前幾日未干的鼻漬?！巴跸?，笑什么笑，又打架去了，你自己看看自己，長得丑，成績差，家里又沒錢沒勢的，自己也不努力，給我站到后面去！”靜謐就這樣被劃破了?！斑€不打報告，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彼琅f站在那里，像孩童般天真的傻笑。那一刻屋內(nèi)喧囂分不清是嘲笑還是嬉笑。窗外的雪漸漸大了起來，暮色的塵埃像給黑色的夜留下了白色的句讀。王想搖著一旁昏昏欲睡的我，“我們——是——朋友吧，可以幫我個忙嗎？”臉上露出那日未盡的芬芳。我為什么要認識你啊，我暗想道，“有話快說，我還要睡覺！”“幫我寫封情書”就你這張臉，誰能看上你啊，我想?！靶惺切?，不過你總的告訴我是誰吧，還有你臉怎么了？”他嘿嘿笑著：昨天在梧桐路上，一群男生騎車撞倒了一個女生，頭也不回的走了，我扶起女孩，過去找他們理論，卻被這群混蛋揍了，不過，嘿嘿，女孩哭著過來安慰我，還用她的手帕擦著我的臉，還送了我甜甜的大白兔，我看著她潔白的皮膚，俊俏的惹人憐愛。。。太陽可能真的從西方出來了?！八懔?，我?guī)湍惆伞?，你可真有自知之明，我想著但?nèi)心對他似乎多了一分敬意。他拿著信封，歡喜地向門外奔走，有些踉蹌，一個不小心便踩在了別人腳上?！皩Σ黄穑瑢Σ黄稹币宦暵暤狼笓Q來的卻是又一次的拳腳相加?！白呗凡婚L眼嗎？老子的鞋你賠的起嗎？我看看是誰呀!”“妄想，給人寫情書了，真厲害啊，看上哪家姑娘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長相，你也配。”“城堡，還星星，你檸檬精啊，真酸”說著不知道哪里冒出的腳又沖著他頭踢了過來。他一把搶過粉色的信箋抱在懷里“嘿嘿，我不配”幾分鐘后，他哭喪著臉走過來：對不起，這封信被毀了，你能幫我再寫一下嗎，拜托了，隨即臉上又露出了微笑。不由地我開始憐憫他了。二北方的雪總是那么大方，鵝毛般鋪蓋了整個世界；北方的夜卻總是那么漫長，使人孤零憔悴。“王想，你那天說的遠方的人，是...”我小心地說著，怕觸到人心底的神經(jīng)?！拔业母赣H?！彼煅柿恕！澳悴幌胝f可以不說的?！薄皼]什么，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他眼神飄忽著，“我的父親是一個建筑工人，一次工地事故中不幸遇難；他之后就一直在昏迷著，家里的錢也漸漸掏空了，一個晚上母親也離開了家，我和姐姐拼命地抓住她，她推開了我們，頭也不回地走了，盡管我們?nèi)绾卧陲L(fēng)雪中嘶吼，只看到她黑色的背影，一次次追過去，一次次被推開；我真的想恨她，但我真的做不到?！薄安痪酶赣H走了，只記得他曾經(jīng)對我說，看著天上的星星，他們每天都在微笑，你也一定要...”他沒說下去，淚水模糊了面龐；那也是唯一一次見他流淚。他睡著了，嘴角微微上揚，或許是在聽父親說完那句說了一半的話：你看天邊的星星，只身籠罩在黑暗，但他依然在微笑，并且光彩奪目，而夜色正是他的舞臺。你就是天邊的星星，縱使身處黑暗但也要堅強的生活，倔強的微笑...雪中的木屋像老者一般慈祥，等著迷路的孩子回家，那夜王想的桌子上多了一張紙條，幾行短字...三風(fēng)吹雪花，寂寞帶我回家“你像一位美麗的仙子，從遙遠的天際來到人間，感謝與你相遇，你是我天邊的星，照亮了我幽暗的心。我愿為你守護...我愿為你幻化風(fēng)雨，守護你左右。我想與你守護我們共同的城堡。我...可以...喜歡...你嗎？”梧桐樹再無梧桐葉，雪落梧桐，霜雪滿天該走的路，他總不畏懼。姑娘青澀的微笑如雨后春風(fēng)輕撫著少年苦澀的心。女孩家住城東，他家在城西，卻每天與她順路；只要你回頭他永遠在她身后。女孩想喝奶茶，他隔著三條街也會堅定奔走。她學(xué)習(xí)，他便默默守護：她問題，他便做她的點讀機。漸漸地，他變了...漸漸地也了解到喜歡的雙向便是遠在天涯也與你順路。就這樣陪在君左右為君擋雨遮風(fēng)。梧桐樹的枝丫上積滿了雪花，但好景不常在，一陣風(fēng)下，零落滿天，卻又時常惹人駐足。天邊又下起了雪，銀裝素裹的世界分外妖嬈，窗上的剪影像迷霧森林惹人陶醉。一天，他靜默地打開電視：昨晚，陽光大廈起火，火勢洶涌...不一會兒，他接到戀人的電話：我們...分手吧！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有男朋友，對不起，我們就這樣吧，她淚眼模糊，梨花帶雨的柔情化作一聲果斷的分手。像極了那日的初遇，雪落梧桐，霜下滿天。她的淚水劃過唇尖，心已在南極游蕩。他只冷漠一聲：對不起，我——不配?！敖刂菇袢丈衔?點，已造成10人死亡，4人失蹤。。。”電視聲音再次回蕩起來。像極了嗩吶的哀鳴。他嘴角上揚，與鬼臉的模樣相仿。風(fēng)吹雪花，寂寞結(jié)成傷疤。遠去的愛離不開悲哀。四雪花如柳絮飄蕩，壓斷了枝丫，風(fēng)越來越大，雪落成片從頭頂?shù)?，重重的摔在地上。街上的行人加快了腳步，只他一人漫無目的地悠閑人間。“你是王想嗎？陽光大廈起火，你姐姐...節(jié)哀順變”他是下午得知姐姐的死訊的，警察通知他去認尸，看著姐姐蒼白的面龐，他沒再微笑，也沒再流淚?；蛟S悲傷早已壓倒卑微的心，像雪后地面的印記，但不同的是，他的在心里?；蛟S某天雪融于水，它也便隨風(fēng)而散了吧！轉(zhuǎn)瞬間，期末結(jié)束，成績單下發(fā)時，老李諷刺地對他說：“喲，考第一啊，你配得上嗎？說，抄誰的了，別以為你是孤兒別人就會憐憫你?！闭f著腳已經(jīng)飛到了他腿上。我——配——的——上——的。隨即他嘴角微微上揚，與鬼臉有何異樣。后來再見，已然是告別了?！皸罘?，我要走了，可能以后不會再見了吧！”“真要走了嗎？我懂你的意思，你想離開?！薄澳悴恍盼遥俊薄拔倚?，我會一直信你?！蹦菚r我在想，他或許是對的，即使只身于黑暗，但也要用最干凈的心去照亮自己，他是天邊的星星，縱使身處黑暗但也要堅強的生活，倔強的微笑...他轉(zhuǎn)身走了，“桌上有你一封信?！蔽蚁胨旖窃谏蠐P。我沒在說活，不知道是說再見還是對不起?？粗谋秤?，我的嘴角微微上揚，突然間停止了嘴角的動作，試想著自己的這般模樣與鬼臉有何異樣。雪花依舊不解風(fēng)情，洋洋灑灑，或許他的愛離不開悲哀。忘記了哪個時間打開了褪色的紙張：楊帆，謝謝你，我沒有什么朋友，感謝你這一季的陪伴，對不起，這次要一個人走了。過去的總是會過去，他走后的一個月，他心愛的姑娘也走了，那個時間還未來得及與世界說聲早安，便已永遠向世界告別了。多年后，讀到這樣一段話：我知道你會踐踏我的尊嚴，所以我早已將它碾成粉末灑在天鵝絨上，以免你在踐踏它的時候傷到自己。我依稀記起了那幾行短字：對不起，我不想再拖累這個家了，你和姐姐好好活下去。對不起...那夜，我看到天空中的千盞文燈，悠揚擺動，視線一轉(zhuǎn)，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在梧桐路邊，青石橋下，點著蓮花燈，漸漸走遠……那年，大雪依然的那晚，他走了，一定嘴角在上揚著，與鬼臉有何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