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徐鶴意料,少女控制著他在前帶路,卻只是在后山不住探索。
待到半個時辰后,她終于停下了腳步。感受到禁縛終于被解開,徐鶴強忍著逃離的欲望,咬牙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這樣的實力......難道她和前些日子的護守大陣的血染有關……?
少女食指輕觸下頜,聲音驟然冷了下去:“我說過,我沒有任何惡意。甚至,落月宗還會需要我的保護。
“如果你實在好奇的話……我可以向你說實話?!?p> 落月宗需要她的保護?
徐鶴不明就里,詫異地望向少女,而少女接下來的話更是令他愣在原地。
“你應該聽說過血獄。一個在百年前的冥靈戰(zhàn)爭后,被圣教圍剿殆盡的巨型邪道組織?!?p> “血獄……?”
不是已經(jīng)覆滅了嗎?
徐鶴似乎想到了什么,難以置信地望向白鹿。
似是預料到了徐鶴的反應,少女面色不改,繼續(xù)拋出了炸雷般的信息:
“其實血獄從未消失,那位血帝也并未身亡。圣教無法將其擊殺,只能將其永久封印。而這百年間,血獄一直隱于暗處,為血帝的蘇醒不斷準備?!?p> “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些?因為,我就是血獄之人?!?p> “血修!”徐鶴下意識地驚喊出來。
怎么可能!
血獄邪威,即使已過百年,卻仍舊使人聞之膽寒。不僅在于血修的暴虐殺戮,更在于血道遺害百年的影響。
諸如活人祭祀,血池洗髓這類邪術在中原正道眼中已是罪大惡極,但放在血獄之中,不過是最清淡的修行方式!
而差點讓落月宗的護守大陣崩潰的血霧,也屬于血道手段。只是血獄消彌已久,落月宗并未懷疑到血獄的頭上。
但現(xiàn)在看來……
血獄破壞護守大陣的嫌疑巨大!
少女輕嘆道:“利用內(nèi)應在各大宗門投放血霧是他們的決定,但現(xiàn)在計劃被駁回,我來這里只是為了處理掉痕跡?!?p> 說罷,少女又微微一笑:“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冒充了圣教監(jiān)察使中的一人,來到了這里。其實這些小事并不需要我去做,但……”
少女望了望四周風景,澄澈眸中夾著復雜的情緒:“我只想出來透透氣。我已經(jīng)太久沒有和人交流過了...就像現(xiàn)在這樣?!?p> 面對白鹿的主動攀談,徐鶴沉默許久,腦中則飛快消化著她言語中透漏的信息:
她是血獄的人,為了清理血霧痕跡而假借圣教的身份來到落月宗。并且,落月宗的血霧定然是血獄所為,落月宗內(nèi)仍有血獄內(nèi)應!而且顯然不是針對落月宗的行動,是血獄試圖復蘇的活動嘗試!
但徐鶴最大的疑惑是——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徐鶴一向明白,只有死人才有權利知道危險的真相。所以......
徐鶴額頭微微冒汗,只聽少女緩聲道:
“只有死人才有權利知道真相......這是你的所想吧。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我只是會一些窺探心神的靈術罷了。”她對徐鶴微微一笑。
“你想得不錯,你確實是一個死人,只是沒有察覺而已。而你為什么還‘活著’,這也是讓我好奇的一點。”
“什么意思?”徐鶴心下一緊。難道面前少女發(fā)現(xiàn)了他身為穿越者的秘密?
在靈洲中,像徐鶴這樣的穿越者被稱作“天外之魔”,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會被圣教立即誅殺!
白鹿神情認真道:“我知道你是天外之魔。但重點是,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有對這個世界的記憶的?或者換一種問法,你確定自己在這一世中,沒有記憶上的斷層?如果有的話,或許你就是在那時經(jīng)歷了一些...難以解釋的事?!?p> 她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徐鶴佇立在原地,猛地一愣。
前溯的記憶一片空白。而穿越后他能記起最久遠的記憶,是在十年前的一個雪夜,那時他凍得幾乎失去了意識,在街上四處躲藏。
徐鶴雙手不自覺微攥,掌心潮濕:“你到底想說什么?”
“方才我用了些手段得到了你的記憶,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東西。你的魂魄中,有一部分的記憶被未知的魂術封印了。這種魂術,強大到了幾乎不符合常理的地步,就連我也只能勉強看到一些模糊片段……正是這股力量,將你拉到這處世界?!?p> 少女指向鋪瀉而下的瀑布:“順便說一句,我來這里還有一項目的,就是毀掉一件東西。作為你幫我保守身份秘密的回報,我可以告訴你——”
“瀑布后的簾洞里,有一些我想毀掉,但正好可能和你那段記憶中認識的人有關的東西。太巧了,不是嗎?如果想要找到答案……你可以試一試,至于怎么處置那樣東西,全憑你的喜好?!?p> 這……
徐鶴說不出話來,腦中震驚、恐懼、激躍交織。
他以為因受傷而損失的幼時記憶,竟然是被一種叫做魂術的手段所封印了?
而他的穿越也是被一種神秘力量所控制?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而面前的少女,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就搜取了他的記憶!
等等,她說……我認識的人?
反應過來后,徐鶴瞳孔都縮成了針芒大小。
難道……是他的父母?不對,有關他們的東西為什么會在落月宗的瀑布后?她為什么要毀掉這些東西?
這個人,究竟還知道些什么?!
徐鶴幾乎想要一把抓住少女逼問清楚,最終他還是強逼自己冷靜下來,顫聲問道: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到底是……”
少女打斷了徐鶴的話:
“血獄,緊那羅。”
“你很特別,所有我要告訴你:不要相信命運,答案要自己尋找。你的時日無多,記住我、或者忘掉我吧……”
少女的聲音極輕,輕得像夢。隨即,她的身軀竟如煙云般漸漸模糊,消逝于風中。
瀑布流水聲響徹在靜謐的山間,樹上偶爾傳來幾聲蟬鳴。
許久后,徐鶴才將目光從少女消失之處投向瀑布。
血獄,緊那羅?
如果瀑布后真有他需要的東西,能幫他離開這個世界,重回故鄉(xiāng)……
那便一試!
目光驟然堅毅,徐鶴不再猶豫,施展靈術,縱身躍入瀑布之中!
.....
張凡睜眼起身,隨著靈氣初步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一圈,腦中一道蒼老聲音響起:
“不錯,靈氣運轉(zhuǎn)之法正是如此。可惜這落月心法急于求成,運轉(zhuǎn)多次后便會有損軀體壽命,用它來打基礎萬萬不可?!?p> 這聲音,赫然便是那日指導他贏得與牧不凡對抗之人。
而張凡對此已經(jīng)習以為常。自那日昏迷醒來后,除了獲得在落月宗藥殿修習的資格外,他還訝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體內(nèi)不知何時多出了另一個靈魂,也就是此時在他腦海中發(fā)出聲音的老者。
老者自稱枯葉老人,被困于溪玉鎮(zhèn)祠堂的那塊“魂玉”中已逾千年之久。張凡將玉摔碎后,不知為何,釋放而出的他與張凡的靈魂同樣起了感應,使他沉寂千年的靈魂終于在張凡的身上得見天日:
“老夫千年前為奸人所害,族人被滅,妻兒音訊全無......只有使用上古禁術,將自身靈魂禁錮于玉身之內(nèi),才得以茍存至今......”
眼下,枯葉老人顯然是對張凡所修煉的內(nèi)容感到不滿:“這落月宗的心法,實在是誤人子弟!”
張凡萬般無奈,能夠成為靈修就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奢望了,面對枯葉老人的挑剔,他實在是無法理解。
而枯葉老人寄生在他的魂魄中,因此張凡內(nèi)心所想不用發(fā)出聲音,也能被枯葉老人感知到。這樣的怪異交流方式雖然讓張凡不習慣,但顯然有效率得多。
突然,枯葉老人的聲音又變得興奮起來:“少年人,我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張凡愣愣道:“什么?”
“我將畢生閱歷所學傳授于你,你替我找出我的仇人!”
枯葉老人越想越興奮,狂喜道:
“我保證,有了我的教導,你會成為靈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靈仙!”
……
《血魃志?第五》
血魃五蘊于樹下降生,出生時無悲無喜。載道者嘆言:“無垢者,人世濁之?!?p> 人世中,一位名叫緊那羅的女子善歌,年少的血魃五蘊為其聲所吸引,而緊那羅亦聽說此少年特異之處,決意測驗一番真假。
緊那羅將血魃五蘊叫至房內(nèi),道:“你可知世間歡喜?”
血魃五蘊道:“不知。”
緊那羅與血魃五蘊合交,于懷中言:“此為歡喜。”
第二日,緊那羅與血魃五蘊游郊,見叢草亂生,群鶯雜飛,言:“此亦為歡喜?!?p> 血魃五蘊又問:“何為悲苦?”
緊那羅言:“草滅樹散,人亡體離為悲苦?!?p> 血魃五蘊似悟,言:“然,歡喜亦為悲苦。”
血魃五蘊懂得了世間歡喜悲苦,對緊那羅生了情愛之心,向其求取姻緣,緊那羅諾之。
成婚當日,笙管齊鳴,如人間極樂。
血魃五蘊酩酊回房,掀開紅蓋,只見——
腐朽皮囊,枯骨生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