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么,我們認(rèn)識這么久,我都沒怎么敞開過自己嗎,因為我怕,我怕我在生活的泥流河里,陷進去,我怕我變成祥林嫂,我需要在心里撐著,撐住這口氣。
在人類的這種泥石流中,如果沒有足夠多的底氣和原則,很容易偏離自己的預(yù)設(shè)的航道和軌跡。
冷齊是講給程婉聽,也是在講給自己聽。
她噗嗤笑了一下“說的有點多,這是我第一次像別人這么剖析自己,講自己,就好像在別人面前脫衣服一樣,一件一件,說的越多,越光溜,越赤裸”
冷齊看著窗外的陽光漸漸撒進屋里,撒到程婉的病床上,不久身后傳來了一句熟悉的聲音“謝謝,這幾天媽媽也跟我說過,她說這就是成長,可為什么成長這么痛”
“也許這不是成長的痛,人生亦是如此,就好像一杯純凈水,滴入幾滴墨,純凈水在掙扎和折磨中默默的被動著接受,可往這杯水中再滴入墨水,就已經(jīng)變得沒有意義”
倆人都很平靜,門外的鐘子初也是,他沒有打斷倆人的談話,默默地在門外傾聽,他感謝冷齊,感謝冷齊可以給程婉說這些。
所有人都在努力讓程婉走出陰霾,回歸往日的生活,鐘子初也計劃,這倆天跟程爸程媽溝通一下,搬家,給程婉換一個新的環(huán)境,但這件事情就好像是被注定了的一樣,來回拉扯著程婉,不知道她的那根已經(jīng)敏感了的神經(jīng)能不能在經(jīng)受住命運的安排。
一天,程媽買菜回來,準(zhǔn)備給程婉煲點湯補補身體,路過小區(qū)涼亭的時候,停住了腳步,隱約聽到幾個人在那嚼程婉的舌頭根子,最近這段時間,程爸程媽的神經(jīng)都快衰弱了,成宿成宿的睡不好,白天聽到那些不干不凈的話還不敢當(dāng)著程婉的面生氣,都窩在肚子里了。
不過越走近這聲音越清楚。
“你們最近見了嗎,就那個小男生還經(jīng)常來咱們小區(qū),我看啊,就是來找程婉的”
“誰說不是呢,我都見好幾回了,還跟我打招呼了呢,阿姨長阿姨短的”
“估計這倆就沒斷了聯(lián)系,光天化日明目張膽的,不是跟另一個訂婚了嗎,還敢這樣,也太不要臉了吧”
“這是明白著給人家戴綠帽子,我看啊,這個婚事它早晚得黃”
“不黃才怪,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氣,好家伙,頂這么一大頂綠帽子,那壓的能喘得過來氣”
“我看啊,就說程婉長得還算漂亮,那漂亮能咋地,她不是個正經(jīng)姑娘啊,誰還敢要,就嫁給那個讓她見紅的那個男生就行”
“我看行,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嘻嘻哈哈的議論個不停,錢古力的四姨王花也在這些人里。
“哎哎,大家聽說了嗎,我最近可聽人家說啊,程婉現(xiàn)在在醫(yī)院呢”
“在醫(yī)院?不會是小產(chǎn)了吧”
“你還真別說,我說咋這倆天一直沒見他們家人呢,那小伙子這兩天一直往他們家門口放東西,八成是給程婉補身體的”
程媽走近以后看到大家果真又是在議論自家程婉,連日來緊繃的神經(jīng)和受得氣,自己閨女還差點因為這些險些丟了命,越想越火的程婉媽就再也收不住了,罵罵咧咧的就朝著那些人奔過去了。
“一天到晚的閑著沒事干,就知道嚼舌根子,自己家過的跟個麻繩似的,誰說過你們啊,看看你們聽風(fēng)就是雨,把自己家里過明白的就行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嚼嚼嚼,也不怕把你們的舌頭嚼爛,可給自己的后輩兒積點德吧”
這些人哪會讓別人這么硬懟啊,肯定會懟回去的,尤其是王花“呦呦呦,自己做了,還怕別人說閑話啊,不想聽閑話,自己不做,不就行了嗎,風(fēng)涼話?不刮風(fēng),這話就不會涼了,你積德了?你積德了,你們家程婉會成這樣?”
“你說什么呢王花,誰做了啊,誰做了,做什么了我們,啊,你給我說清楚了,說不清楚,你今天就別想走,我看今天誰還敢在亂嚼舌根子”此時的程媽就像瘋了一樣,壓在心中的怒火再也收不住了,她扔下菜籃子,咬著牙,免起袖子,怒氣沖沖的就朝著王花奔過去了。
王花看這架勢,這是要過來打架啊,下意識的往后挪了倆步,微微往前弓了下腰,腿輕輕顫了倆下,她沒想到,這個話題說了這么多天,程媽都沒怎么有過大的反應(yīng),怎么今天這是怎么了,難不成要拿自己出氣?這是要殺雞給猴看啊。
正在氣頭上的人,那火氣可是大啊,單看程媽的眼神,就能嚇退幾個腿腳不好使的老太太,再看看程媽握著的那拳頭,抽水煙的那大爺,忽然間感覺水煙好像也不香了,看著周圍的人漸漸的后退,此時的王花,說話好像也有些慫了,余光撇了撇周圍的人,大家都在看她,王花嘴里還小聲嘟囔“為什么這么多人說,卻要拿我開刀啊,你們這些人啊,可真夠可以的,碎嘴皮子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厲害,真惹出了事,都慫的跟個鳥蛋似的,滾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此時退步,那以后的話題就不用說了,指定是她,那就完了,受不了,抬不起頭了,在換一片小區(qū)住,搬家吧,思量片刻后,她也挺了挺胸脯,免起了袖子“干啥呀,要打架啊”不過聲音一點也不洪亮,不嚇人,沒氣勢,到有些因為緊張,話都沒禿嚕清楚的感覺。
倆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互相撕扯著對方,頭發(fā)都亂成了鳥窩,胳膊上被抓的一道道的紅血印子,臉上也被抓的亂七八糟,脖子上那掐的都是指甲印,就在倆人爭相不下的時候,王花使勁兒推了一下程媽,一下就把她從臺階上推了下來,頭剛好重重的磕在了綠化帶的臺階上,不醒了人事。
瞬間場面就安靜了幾秒鐘,大家都楞在了那里,也有人說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但好像遲遲沒有聽見手機的按鍵音,王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著躺在地上的程媽,王花癱坐在了地上,這時也許她才明白過來,自己惹上事了。
正當(dāng)大家在圍著議論紛紛的時候,隔三差五在這溜達的錢古力來了,他看到這樣的情況,上天真的是給他機會了,立馬把程媽送到了醫(yī)院,可真的是幸虧送來的早,醫(yī)生初步診斷為腦出血,目前蘇醒時間醫(yī)生也不好做定論,或許癱瘓,或許植物人,也或許隨時會下病危通知書。
后來王花以傷害他人身體罪被刑事處罰,判決有期徒刑四年。
停止話題?那是不存在的,除非安排這些愛嚼舌根子的人去上班,才算能行,大張旗鼓明目張膽的那是減少了,不過背地里竊竊私語的咬耳根那是不可能會斷的,這下好了,新聞更多了,也更勁爆了,在一起坐著聊天的時候更不會無聊苦悶了,王花也順理成章的加入到了他們?nèi)粘5墓适轮小?p> 程爸聞訊趕來后,當(dāng)場暈倒,錢古力又照顧了程爸住院,程婉到場后,看到自己的雙親雙雙病倒,精神已在崩潰邊緣徘徊,看著病床上往日笑顏如花的媽媽,現(xiàn)如今這般模樣,程婉輕撫著媽媽的傷口,臉頰,脖子,胳膊,一道道血印,一條條傷痕,仿佛一根根針,扎進她的心里,因為她,媽媽病危,爸爸暈倒,因為她,全家背負(fù)著指指點點,因為她,所有人都受累,因為她,她最愛的鐘子初也要被迫頂著被綠的帽子壓力,沒有經(jīng)歷過如此大變故的程婉有些扛不住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因為她,她不顧大家勸阻,日夜守護爸媽,以精疲力盡的方式折磨懲罰著自己,好麻痹自己的神經(jīng),不再胡思亂想,但收效甚微,她的腦袋像是被中了毒,她陷在泥潭里出不來,看到眼前所呈現(xiàn)的局面就會怨恨自己,她要解脫,她想擺平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她真的累了,她要認(rèn)輸了,她要向命運低頭了。
同程婉一樣的還有鐘子初,他日夜守護在她身邊,安慰她,照顧她也一起照顧叔叔阿姨,萬分心疼著她的處境,身心俱疲也不亞于程婉,連日來的操勞也使得尤藍老師頗為心疼。
一直刷存在感的錢古力,在程爸程媽都住院以后,也一直常來醫(yī)院進行“探望”,醫(yī)生也當(dāng)著程婉的面,夸過錢古力“你真的應(yīng)該感謝感謝,這位先生,如果不是他,你雙親當(dāng)時真沒人辦住院手續(xù),還是他送你媽媽到醫(yī)院的,當(dāng)時在晚一會,那就真的很危險了”
程爸蘇醒后,淚眼惺忪的看著程媽,看著程婉,心疼也無奈,他也累了,他也承受不住了。
為了讓爸爸不在受這種非議,讓他能安心的生活,好好的照顧媽媽,身心疲憊的程婉做了一個決定,做了一個像命運妥協(xié),低頭認(rèn)輸?shù)臎Q定,一個十分錯誤的決定,她要嫁給錢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