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二嬸的話,程婉他們也大概明白了一些,這是在給冷齊說婆家啊!俗話說,面由心生,看看眼前這個女人,尖尖的細眉,濃濃的不著邊的眼線,在臉上深一道淺一道的皺紋上,粉飾著黑一塊白一塊沒有涂開的粉餅,臉頰上的紅暈,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學人家涂的腮紅,嘴唇上的口紅有點像小孩子學畫畫用的蠟筆,就是這個頭發(fā)還行,卷毛燙,這個發(fā)型在這里,那如果不是洋氣的人,那是不敢隨意燙上這個發(fā)型的,就是啫喱膏應(yīng)該用的太過于便宜,頭發(fā)上撒著好像有很多白色的碎皮一樣的東西,類似于頭皮屑。用二嬸的話說“我這做的是跟人打交道的買賣,那不得弄得敞亮點嗎”這樣的形象二嬸認為,不僅洋氣而且還特別精神,那走在街上,自信心自動暴漲,那說起媒來,底氣特足。
“阿姨,您是來給冷齊介紹對象呢嗎”程婉試探性的問道。
見跟前還有個愿意搭腔的人,二嬸那更想說一說了,巴拉巴拉的開啟了自己的機關(guān)槍模式。
“你們不知道,就這個街角拐彎那,還有村邊,村兒里還有幾戶,那人家家庭都不錯著呢,爸媽年輕的很,家里的房子都是新翻修的,只有一個兒子,那人家孩子還是在廠子里上班的,且能掙錢,還不亂花錢,孩子老實的很,你們說,這多好的條件啊,人家都相中她了,跟她說說吧,她還不愿意,也不知道她在挑啥,想挑個啥樣的,咱找對象那也不能光看人家啊,是不是,也看看自己,自己家好不好,是不是,你說說冷齊,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全家都不在家,人家都去外面住了,人家都住樓房了,人家都在外面過好日子呢,我們這街里街外的都知道,這都不用說,沒人管她了這是,這么冷的天,也不舍得燒個炭,也不舍得買個厚衣服,你看看這穿的,你們沒來之前,她自己一人住的時候,這屋里冷的跟個冰窖似的,也就我來來吧,誰會來,她在這住的這段時間,我都沒見過她在街上買過菜.....”
沒有人喜歡自己被當著眾人的面批評,揭短,二嬸當著鐘子初他們的面兒,這么說自己的不堪,冷齊自然是不愿意在聽下去“二嬸,你如果沒事的,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同學還在這,可能就招待不了你了”
“招待,啥叫招待啊,嬸兒跟你說,我去人家男方家的時候,人家的好酒好菜好水果的都在桌上擺著呢,屋里還熱乎乎的,你說說,好吃好喝還暖和,這才叫招待,你這,哼!就今天還好點,還知道生個火,平時連....”
程婉和褚蔡有些聽不下去蓮花嬸那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了,打斷了她“阿姨,您如果是要給冷齊介紹對象,我們覺得那不介紹也行,我們之前上學那會兒那追冷齊的那可多著呢啊”
“就是啊,我們也聽過人家媒人介紹對象,那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啊,這都是在貶低人家的話,擱誰誰愿意聽啊,誰也不愿意聽”
蓮花嬸兒,見眼前這倆丫頭不僅沒幫著自己說,而且還這樣說話,那心里更是來了勁兒,自己啥時候吃過這樣黃毛丫頭的虧啊,靠嘴吃飯的,讓倆牛犢子嗆了倆下那還能行“呦呦呦,看這倆丫頭說的,啊,你聽聽,聽聽,追她?追她啥呀追她,她手里有黃金啊還是有玉石啊,追她,結(jié)婚了?結(jié)婚了嗎?光追有啥用啊,外面的那些小子那靠不住著呢,就知道玩,沒個責任心,跟個小姑娘一樣矯情的很,哪像咱莊稼漢靠譜啊,踏實還知道掙錢,那我之前都跟她說多少回了,她聽進去了嗎她,她要是聽進去了,我也不至于這樣說不是,你這小丫頭知道啥知道”
程婉和褚蔡也沒覺得自己說話有多過分啊,這阿姨咋還越說越來勁了呢?這好像一會也得把自己搭進去,有點引火燒身的感覺啊,但聽阿姨這樣說話,耿直的她們心里也是不好受,便有一腔沒一搭的說著。
“那既然你都說了那么多回了,人家冷齊不愿意,你就別說了唄,你還說,那到底是人家找婆家啊還是你找婆家啊,人家自己想不想找,愿不愿意,那人家自己心里當然有數(shù)啊,你這一趟趟的算咋回事啊”
“那我不都是為了她好嗎?這么大一個姑娘,你在我們村里瞅瞅,還有幾個啊,還有幾個像她這樣的,我看是上學上傻了,人家那話咋說的,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看她想上到啥時候,上到啥時候是個頭,到最后別人都結(jié)婚了,她成了一個老姑娘,自己一個人過吧,看看你們鄰居那老太太啊,自己一人沒人管,最后咋樣,餓死了沒,餓死到屋了都沒人知道,學她吧,學她吧啊”
一聽二嬸說之前自己去看的那個鄰居老奶奶是被餓死的,鐘子初程婉和褚蔡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既激動又氣憤,這個年代,怎么還能餓死人,怎么會餓死呢?于是接下來在面對眼前這個有些囂張跋扈沒有禮貌的二嬸,他們就少了一些耐心和安耐不住的“禮貌”問候。
“二十多歲,結(jié)個婚,生個娃,過著安安生生的日子,多好啊這,非得等到啥時候,等到人老珠黃沒人要的時候嗎?上學上學,我看是上傻了,你上出個啥門道了啊,你看看你自己現(xiàn)在在干啥,上了這么多年學連個火都生不起,一件像樣的衣服都不舍得買,就上這學有啥出息啊這學上的,有啥用啊,死腦筋.....”
一邊的三人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搶話道,聲音不算高,但能聽的出是在憋著聲兒。
“阿姨家里有上到過高學歷的人嗎”
“俺家沒有,那這整個村兒里也沒有幾個啊,俺們家的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早早的就不念書了,念那也沒啥用,念那玩意兒干啥,早早的就出去打工掙錢了,我現(xiàn)在孫子都十好幾了,啥任務(wù)都完成了.....”
“阿姨知道,學歷在外面還是挺重要的嗎”
“俺不知道,俺孩子在外面沒用過你說的那個什么學什么歷”
“阿姨知道讀完高學歷都可以干什么嗎”
“不知道,不知道,俺不知道,哎呀,你老問俺這些干啥,俺不知道”
“那你覺得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干啥”
“她想干啥干啥,俺怎么會知道”
“既然她想干啥就干啥,那你剛才為什么還要對他指手畫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在這裝什么圣經(jīng)啊,沒人拜讀你”程婉的聲音不斷的往上提。
聽到眼前的黃毛丫頭竟然這么跟自己說話,阿姨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你,怪不得這妮子油鹽不進呢,有你這樣的人在跟前,她能聽得進去還算怪了,我看她如果結(jié)不了婚,那都是你們害的,長得到挺干凈,真是沒教養(yǎng),好話沒聽你說倆句,到還挺會跟長輩頂嘴”
沒等阿姨說完,程婉也站了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自己不強大,活在別人屋檐下,過的就是被動的人生。結(jié)婚!結(jié)婚!結(jié)婚!一直嚷嚷著說要結(jié)婚,她跟誰結(jié)婚去,難不成她去大街上拉個人就跟人家結(jié)婚嗎?那她不得找一個她喜歡人家,人家也喜歡她的人,那才能結(jié)婚嗎?怎么結(jié)婚從你們嘴里說出來那么簡單呢?那以后幾十年的生活,他們對彼此能負的了責任嗎?”
“對,我看你是除了會說個人能聽懂的話以外,跟個動物沒啥區(qū)別,一天到晚就只想著繁殖”褚蔡也蹭的站了起來。
以前覺得冷齊小小年紀就被家里安排婚事,覺得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可后來發(fā)現(xiàn),這只不過是早和晚的事情!
活在基層的人,有時候就像一個馬桶一樣,不僅每天都要沖沖沖,而且好像每個人都可以朝你隨便發(fā)泄一通。
人生就是一場沒有彩排的演出,每個人都是自己劇的主角,都在努力的做著自己的演出,一旦你開始原地踏步,你就失去了主角的光環(huán),你還是你自己的主角,但是你已經(jīng)失去了光環(huán),你只是頂著主角的名字去做群眾的事情,那個時候的你,可能除了你自欺欺人以外,其他群眾也會欺辱你!
冷齊告訴大家,她在老家住著的這一段時間,有一個疑惑,為什么有時候好像感覺身邊的都有些不快樂,結(jié)婚了的不快樂,是生活的柴米油鹽水電費生活費教育費消遣費這費那費,單身的也不快樂,來自結(jié)了婚的人的催促,和對人生的迷茫和些許的惶恐,
結(jié)了婚的人不開心是生活給的,是對自己目前現(xiàn)狀的不滿意,單身的不開心是結(jié)了婚的人給的,是對未來人生的些許惶恐,從沒有哪個單身的朋友勸她結(jié)婚的。
在這里的這個環(huán)境中,只有生活,從來沒有個人成長和實現(xiàn)自我價值,但自我價值就像一道光,像一道逆光,在面對身后的平平生活,冷齊朝著那道光艱難的逆風而行。
她有疑問,她有太多的疑問,她將帶著她的疑問,在那道光里尋找自我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