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一不但睡了個好覺,醒來之后,心情也十分的好。
原因很簡單。
他昨晚掛在窗外的金牌,變作了黃澄澄的金子。
準(zhǔn)確來說,是一大塊黃澄澄的金子。
他很開心。
他喜歡金子。
卻不喜歡金牌。
特別是上面有字的金牌。
因為他沒有權(quán)力。
這就好比一個完全不懂炸彈的人,拿著一顆只有遙控器能夠引爆,然而遙控器卻握在別人手里的炸彈,四處亂走,雖然能夠唬到同樣不懂的人,卻無法嚇到懂行的人一般。
柳小一雖然不會知道什么叫做炸彈,卻用過火彈。
所以在他眼里,這就好比將追魂的成名兇器“紫煙雷火彈”,送給了一個脾氣很不好,隨時都可能摔東西的小孩子一般。
當(dāng)這個小孩子起了脾氣,摔了火器,火彈爆炸的那一刻,這個小孩子由于這個舉動,必然會嚇到很多人,卻絕對嚇不到對這個火器十分了解的人。
也必然會第一個傷到他自己。
所以柳小一何止不喜歡有字的金牌。
他簡直討厭極了。
但他喜歡金子。
特別是他必須解開十二道繩子,用雙手稍微用力捧住,還得輕拿輕放,免得將桌子都能壓壞的,這么大的一塊金子。
他簡直開心極了。
如果金子上沒有刻著四個字的話,他絕對會開心極了。
所以他現(xiàn)在只是很開心。
因為他現(xiàn)在不但有了金子,還能去見一位女子。
一位碧玉年華,若霜花般皓潔,如瀑云發(fā)徐繞之中,櫻唇瓊鼻,眉目含笑,春水般的眸子便是不蕩亦風(fēng)情萬種,一襲白衣勝雪,美得不似在人間,又理應(yīng)身處此間的美麗女子。
嬌俏卻偏又帶著幾分慵懶地坐在那椅里,更是讓人恨不能一輩子都不用移開目光。
他的心情卻不怎么好了。
因為這位女子身旁,還站著一個男人。
一個相貌并不出眾,氣質(zhì)也給嚴(yán)嚴(yán)實實地藏在了手里,一個他在很久之前,就一直都想要見上一面,卻怎樣也不想去見的男人。
“你好,柳小一?!?p> “您好,陳星羅。”
柳小一微笑著回答了女子。
“你很不錯?!?p> “這話從袁樓主口里說出來,我突然也覺得,自己真的很不錯?!?p> 柳小一平靜地回答,眼睛卻炙熱地看著男人的手里。
“你似乎對我的劍很感興趣?!?p> “一十六樓總樓主袁藏有的劍,這天下恐怕沒幾個人能不感興趣。”
柳小一抬起了頭,望向了那雙神華內(nèi)斂的眼睛,“特別是像我這樣的人。”
袁藏有淡淡道:“卻不知,你是怎樣的人?!?p> 柳小一輕笑道:“一個死人?!?p> 他望向了女子,“一個早已死無葬身之地的人?!?p> 陳雪笑了。
如明媚的春日陽光帶著夏日滿月的嫵媚一般淺淺地笑了起來,“你這難道是在怨責(zé)我還是公主的時候,保住了你的性命不成?”
柳小一躬身道:“不敢,星羅救命之恩,小一沒齒難忘?!?p> “這就行了?!标愌┨е赴丛诹舜浇侵?,“我要你去殺一個人?!?p> 柳小一立身道:“只一個人?”
陳雪輕點臻首,“是的,只一個叫做朗乾坤的人?!?p> 柳小一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一個很難殺的人。”
陳雪媚眼如絲道:“所以我將袁樓主帶了過來?!?p> 柳小一沉聲道:“星羅莫不是想要看看,我能接下袁樓主多少劍?”
袁藏有道:“錯了?!?p> 柳小一道:“錯了?”
陳雪輕笑道:“錯了?!?p> 袁藏有道:“你只需要受我一劍?!?p> 陳雪嬌笑道:“對了?!?p> 柳小一神色一凝道:“借人比劍?”
陳雪撫掌道:“對了,這次答對了?!?p> 袁藏有道:“但不過保險起見,你更需先接我一劍?!?p> 陳雪掩嘴笑道:“對了,這次也對了。”
房內(nèi)沉默下來。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柳小一忽然沉聲道:“一劍恐怕不夠!”
袁藏有淡淡道:“一劍就已足夠。”
四目相交,柳小一一字一頓地道:“我說不夠,便是不夠?!?p> 袁藏有態(tài)度不改,“我說夠了,便定是夠了?!?p> 話音一落,陳雪忽然飄身而起,落至兩人丈外站定,“無論夠了還是不夠,你們究竟何時才打算動手?”
“手”字一落,柳小一與袁藏有同時開口道:“現(xiàn)在?!?p> 陳雪眸中閃過了一道亮光。
柳小一與袁藏有已錯身而過,背對著對方。
房內(nèi)再又默然了片刻,又似是很久。
柳小一似是嘆了一聲,“沒想到,一劍竟真已夠了?!?p> 說完朝陳雪行了一禮,轉(zhuǎn)身朝房門而走。
袁藏有似也嘆了一聲,“卻沒想到,一劍竟真的險些不夠。”
柳小一打開了門,“咫尺之差,就已注定了成王敗寇?!?p> 他走了出去,走了很久,袁藏有才吁出一口濁氣,“果然很危險,你要多留一個心眼?!?p> 陳雪毫不在意道:“我待人向來都多留著好幾個心眼,你也不例外。”
袁藏有頷首道:“那就好。”
陳雪卻是話鋒一轉(zhuǎn)道:“卻不知你們一個‘萬里無云’,一個‘大風(fēng)起兮’,借人比劍,會是怎樣精彩的場面?!?p> 袁藏有望向窗外,似是在看陰云低沉的天空,又似看到了不知究竟多遠(yuǎn)的地方,沉聲道:“不是依舊晴空萬里,便是讓人心情壓抑?!?p> 陳雪嬌笑道:“此刻這東京城里,除了那位端坐龍椅之上的男人以外,怕是沒幾個人,心里是不壓抑的?!?p> 袁藏有望她道:“你也不例外?”
陳雪含笑道:“我也是人,更是個女人,又怎會例外的?”
屋外突然傳來了兩道輕微的爆竹之音。
兩人先后側(cè)目望去,陳雪眉梢一挑,緩聲道:“但不過,年禧將至,若少了歡聲笑語,便是那個男人,雖不至于心中壓抑,卻定然會稍顯不喜,所以包括我在內(nèi)的很多人,都必然要滿臉堆著笑意的?!?p> 袁藏有默了兩息,道:“只可惜,此次年禧,少了人把酒論劍,縱情恣意。”
陳雪似笑非笑地望了過去,“袁樓主此話差矣?!?p> 說完指著門外,續(xù)道:“雖還尚未年禧,然最多再過半個時辰,袁樓主可就要與人論上當(dāng)世無數(shù)人欲窮而見,卻無幾人有幸得見的一場驚世論劍了?!?p> 袁藏有緩慢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言過了?!?p> 他緩緩地吐出了那口氣,“這不過是一招起手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