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某一天。
無涯:“赤劍為什么是紅色的啊?”
索妮:“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砍鄤?、赤劍,當然是赤色的劍了!所以就是赤紅色了!”
無涯:“索妮你耍我的吧!”
善釗:“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比武,你失血過多,差點死了?”
無涯:“啊……這個,丑事就別提了?你他娘的知道我打不過你,下手還那么重!”。
索妮:“是你自己劍術不精,天天不好好練劍,就知道圍著嬋月轉(zhuǎn)悠,小色狼!”
無涯:“嘿嘿,哪有啊,我可是個大好人哩!”
善釗:“無涯,你可知道,這赤劍里,有我們兩個人的血,熾熱的血?!?p> 十年后。今日。
連呼嘯的風都緊張起來。三十六把載滿殺意的劍轉(zhuǎn)眼間就在眼前。
赤劍已在手,殘破的劍身顯得滄桑又悲涼,但熾熱不減。
無涯出手,以劍光畫滿月狀,用劍做盾,后退三步,硬生生的,擋住了這次攻擊。
“阿釗,你聽我說!”
“無話可說,用你的劍來告訴我!”
那么,只有一戰(zhàn)。
“無涯施主,我來應付這殺劍陣,你來對付這山莊的主人。解鈴還需系鈴人,你們故人之間,該有個了斷?!敝怯麓髱熣f著,便解下自己的袈裟,雙手結(jié)印,迎向劍陣。
“又是和尚,和尚都很喜歡管閑事么!”善釗嘆息道。
“阿彌陀佛。善釗施主,智德師弟先前多有得罪,貧僧在這里陪個不是。只是苦海無邊,貧僧這次來便是要幫助施主放下屠刀,渡過殺劫。”
“渡我?呵呵,大師如果真有本事,不妨超度超度我這劍陣中的三萬六千個亡靈如何?”善釗笑道。
說話間善釗便以指做劍,直指向天,麻木的眼神看著智勇大師,并說道:“殺!”
那三十六把寶劍瞬間仿佛有了靈氣,又仿佛有看不見的人在冥冥中操縱著,不同方位,不同角度,不同招式,卻帶著同樣殺意,將智勇大師三人包圍。
每一招都是致命殺招,每一劍都刺向人的致命要害。除了抵擋和躲閃之外別無他法。惜蕾和丁岳雖然都是功夫好手,在這劍陣之中也只有挨打的份。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
“我佛慈悲!”
只見智勇大師的袈裟在三人周圍四處游走,抵擋著三十六把劍的每一招一式。同時,他摘下自己脖子上戴著的佛珠,大吼一聲,“開!”一百零八顆金剛菩提隨即四散,每兩顆菩提分別迎向劍陣中的其中一把寶劍,一顆主攻,一顆為守。剩下的三十六顆則深深打入劍陣圖的每個穴眼之中。
一時間天空中似佛光普照,梵唱聲起。
大地仿佛輕微地抖了一下,空中的飛劍也抖動了一下。善釗的手,也抖了一下。
智勇大師的衣服破了許多,只是不知何時他已坐在殺劍陣的正中間,袈裟也回到了他身上。
而惜蕾和丁岳已渾身是傷。
“唵嘛呢叭咪吽?!敝怯麓髱熾p眼緊閉,口中唱念著佛家六字真言。一時間,飛劍安靜了下來,殺氣漸漸被空氣中彌漫的祥和溫暖莊嚴的氣息所取代,而三十六把飛劍也和七十二顆金剛菩提一并,緩緩地落在了智勇大師周圍。
智勇大師睜開眼睛,皺了皺眉,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少林神功名不虛傳!好內(nèi)力,好手段!”善釗拍手道,“不知大師怎么稱呼?”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智勇。多謝施主手下留情?!敝怯麓髱煹?。
“大師,你受傷了!”丁岳喊道。
惜蕾跑過去將智勇大師扶起,說道,“師傅!”
其實他們幾個人剛才都看出來了,就在剛剛短短的時間里,智勇大師雖然以佛家大神通勝過了三十六天罡殺陣,卻差點被劍的戾氣反噬,受了內(nèi)傷。而善釗卻絲毫無損。
智勇大師搖了搖頭,嘆息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施主,你心中善念猶存。只是心魔太重,你該放下自己的執(zhí)念,重新開始?!?p> 善釗沒有回答。
他看向無涯,眼神復雜。
“這些年來,你還記不記得索妮?”
“記得。不能忘,也不會忘。”無涯回答道。
“好。記得就好。你的劍術可有增進?”善釗問道。
“有?!睙o涯回答道。
“我們比劍,我出十招,你若不敗,便是勝?!鄙漆撜f道。
“好!”無涯說道?!拔胰魟倭耍煞駬Q你的原諒?!?p> “原諒么?”善釗又搖了搖頭,嘆息道,“原諒又有何用,這些年來,我們活著是為了什么?心愛的人都已不在了啊?!?p> 他看向無涯,微笑道:“你如果勝了我,我便告訴你那兩個人的事?!蹦切θ荩察o而悲傷。
無涯知道,善釗口中所說的那兩個人,就是索菲婭和明顥。
拔劍,對決。
生或死對這兩個人來說,都不重要了吧。
無涯的劍,劍斷而鋒芒不減,熾熱如火,劍身赤紅,是為赤劍。
善釗的劍,似劍非劍,似刀非刀,喚作癡刃。
前三招,互探虛實。
后三招,劍術比拼。不分彼此。
再三招,內(nèi)力比拼。善釗略勝一籌。
這是他們兩人的默契。雖多年不見,但仍未改變。
最后一招,才是真正殺招。一劍既出,勝負已分。
善釗微笑道,無涯,你終于可以勝我一次。
癡刃停留在無涯的脖頸處,并未砍下。而赤劍,卻深深刺入善釗的心臟。
原來這就是心疼的感覺啊,是真正的,心臟在疼。
“你為何不躲,為何要故意敗給我!善釗,你振作一下!你不會死的!”無涯已經(jīng)慌了手腳。
“無涯,你覺不覺得,人生……人生就像個笑話?我們苦苦追求的又是什么?一生練劍,卻連……卻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活著還有……還有什么意義?難道,就只是為了殺人么?”善釗口吐鮮血,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
“善釗,你別說了,我一定會救你!就像你當年救我一樣!”無涯捂住善釗的傷口,卻捂不住鮮血直流。赤劍還在善釗的胸口,那溫度,逐漸在冰冷。
“不用……不用救了,救不了了。我本該……該死。無涯,其實,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善釗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從胸口里掏出一封信件,遞給無涯,然后說道,“我要說的……都在這里。此生,認識你們,已足夠。”
說著,便閉上了眼睛。
鮮血染紅的信箋還在手中,倒下的人已沒有了呼吸。像睡著一樣,表情那么自然。來不及說太多,卻早已備好。無涯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這個人這么些年,在等待的,不是殺人,而是求死。
打開那封書信,熟悉的字體映在眼前。
無涯: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一定死了,而且一定是在你的手中,一定是死在赤劍之下。這些年來,我逐漸明白一個道理。劍之意義,分為兩種,一種是愛,一種是殺。就像我以前鑄劍練劍都是為了保護我愛的人,后來卻變成了殺人。其實,索妮的死怪不得別人,只能說我們學藝不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誰能永遠是勝者。作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本不該和你反目。只是,那時年少輕狂。看見你為了心愛的女子而不惜性命,我卻眼睜睜的看著索妮葬身火海,心有不甘。就像你說的,無憂谷谷主,殺手金鵬,寒衣先生,還有傾城的明顥,都是重情之人。為了心愛的女子,或茍且,或冷漠,或不語,或傾心,都是活在自己的尊嚴里。愛,和殺,又怎分得清。
我不能再為索妮做任何事了,只有以死陪她。而你,一定要為自己去拼,去戰(zhàn)。
我等你七年,就是為了告訴你三件事。
第一,七年前,和傾城劍客明顥一戰(zhàn),他敗了,卻不是敗給我,而是因為身中劇毒并且體內(nèi)精血盡失。
第二,明顥告訴我,你救走的南珍小妹妹,其實并未中毒。文鬼先生在為索菲婭施救之時,發(fā)現(xiàn)南珍的血種和索菲婭的血種并不相近,也就是說她身世可疑,并非是傾城王族之后。
第三,索菲婭和明顥兩個人,只會活一個。
不管誰活著,無涯,我都祝福你。會找到自己的愛。也請你祝福我和索妮。因為我們會在天上,看著你的。
赤劍無法為你重鑄,這把癡刃是我一生中最驕傲的杰作,送給你。它就像我,會和你一起,并肩作戰(zhàn),為愛而戰(zhàn)。
善釗絕筆。
“阿彌陀佛,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則根燼復萌,而塵情終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執(zhí),執(zhí)之則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轉(zhuǎn)為欲根。善釗施主亦是至情至性之人?!敝怯麓髱焽@息道。
“二哥,你沒事吧?!毕Ю僬f道。
無涯沒有說話。拿起那把癡刃,如赤劍般熟悉的氣息。劍刃上深刻著一行字。
一往情深深幾許。
鐘無涯Z
最好的朋友,即使是決裂,也要用彼此最熟悉的方式。善釗等著無涯歸來,只求一死。下一章,江湖紛爭幾時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