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匪談法
白衣男子盯著李芊看了好一會,始終面無表情的臉上微微起了一絲波瀾,卻也不再追問,只身上前兩步,在她身旁就地坐了下來。
這…這是啥情況?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芊倒也不覺得意外,揮了揮手,示意黑衣人們退下。
白衣男子帶來的那兩名護衛(wèi)也在主人眼神的示意下退了開去。
此時,沙丘上只余下李芊和白衣男子二人。
李芊坐回到原位上,與白衣男子僅兩掌之隔,面色平靜無波,嘴里依舊叼著狗尾巴草,顯然是打定了主意絕不先開口。
即便是隨意而坐,然白衣男子的坐姿依舊看起來清雅無雙,濃烈的陽光打在他如雕刻般的側顏上,竟俊美得讓人一時間無法直視。任是不好男色的李芊,此時也忍不住多瞅了兩眼。
片刻之后,白衣男子清淡的嗓音響起:“你使的是青系術法?!?p> 此話并非問句而是陳述句,李芊微微愣了愣神,很快地,她冷嗤一聲,涼涼道:“這與你何干?”
白衣男子轉頭淡淡看了她一眼,緩聲道:“普天之下,得機緣習術者寥寥無幾,然既得此機緣,更需修身養(yǎng)性,倘若心術不正,習得的術法越高,對眾生的危害只會越大。”
李芊不由地氣笑,想不通眼前這張長得好看至極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臉怎么能說出這么讓人討厭的話來,若不是明知打不過,此刻的她真想辣手摧花把這張臉給打歪了!
就算沒有付諸行動,也不妨礙她想想過把癮!
她歪著腦袋冷笑道:“你怎么就這么肯定掠奪財物就一定是危害眾生?不可以是劫富濟貧伸張正義為民出氣么?”
“世間萬事萬物自有它的一套準則,人人各司其職各盡其責,方保世事有序運轉。假若張丞相李將軍等人貪斂財物,自有監(jiān)察司去查處,還輪不到你們來越俎代庖?!卑滓履凶语@然不贊同她的說辭,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哼!你說的倒是輕松,那勞什子監(jiān)察司要真有用的話,又何至于讓那張李二人中飽私囊卻還賢名在外?”李芊不服氣道。
白衣男子反問:“你就很有用?須知經你們這么一鬧,那些被劫之人自然心有不甘怨憤難消,接下來只會更變本加厲地斂財或是伺機報復,最終受苦的還不是普通民眾?你們這所謂的劫富濟貧純粹只是…”邊說邊涼涼瞅了她一眼,淡淡吐出兩個字:“胡鬧”。
李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想反駁,可一下子又找不出好的詞句來,末了,從齒縫里森森然地擠出幾個字:“那你說待如何?”
白衣男子瞅了她一眼,隨后清涼的嗓音響起:“案件審理自有一定的程序,首先要有起訴,官府受理后,開始審判,審判過程中要收集到充足的證據,最后才是執(zhí)行。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有其嚴格的規(guī)定,而非口頭斷定草草了事。”
不管對方說的是否在理,然被人平白訓了一番終究面上掛不住,李芊不由地噘起嘴哼哼道:“說的那么冠冕堂皇,我看你是瞧上那丞相女兒的美貌了吧?”
聞言白衣男子淡淡瞥了她一眼,然而那一眼的內容實在過于高深莫測,李芊不由心虛地摸了摸自個的臉頰,嗯,光滑細膩無褶皺,遂放下心來。
不遠處,白衣男子的兩名護衛(wèi)在竊竊私語著。
“喂!殿下剛剛是在同一個女匪談論法制?”其中一名護衛(wèi)輕輕碰了碰對方的胳膊道。
另一名護衛(wèi)愣愣回道:“是呀,沒錯?!?p> “確定這人是咱們的三殿下?”
被問的人果真傻乎乎扭頭望了沙丘那邊一眼,然后回頭一本正經道:“確認無誤?!?p> 緊接著,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嘴角劇烈地抽搐著。一記凌厲的眼光射來,兩人立馬收起畸形的嘴角,由于幅度過大差點兒抽筋了。
這二人自以為他們已經極力壓低了嗓音,然還是被李芊聽了個大概。
三殿下?據她所知,櫓國那皇帝老兒雖嬪妃無數,然膝下僅有兩子,何來的三殿下!莫非此人是櫓國皇帝流落民間的私生子?怪道人人搶著當皇帝,瞧,皇帝的私生子都這么有氣派!
白衣男子哪里知道此刻李芊的腦袋瓜里都想了些什么,見她低頭不語,還道是她把適才的勸誡都聽進去了。
正午的太陽,說變就變,轉眼間烏云壓頂,一幅山雨欲來的景象。
兩名護衛(wèi)抬頭望了望天色,緊接著沖到沙丘跟前,看向白衣男子的眼神中帶上了絲急切。
白衣男子揮了揮衣袖,站起身來,嗓音依舊清冷淡漠:“適才同你說的那些,你自個好好想想?!睕]待李芊回答,便快步走到馬前一躍而上,只聽“策”的一聲,駿馬瞬間朝遠處飛馳而去,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姿態(tài)俊逸絕塵。
兩名護衛(wèi)忙打馬跟了上去,霎時間,地上揚起幾騎塵煙。
這三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一群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臉的疑惑。
待他們走遠,李芊才緩緩從衣袖中抽出一枚玉佩,這是從白衣男子身上摘下來的。當時已然知道打不過他,不甘心之余趁著打斗之際順手扯走了他的玉佩,也不枉她這幾年被冠上的女匪名頭。
可惜這玉佩雖質地上乘,然上頭一個字都沒有,惟有一個她看不懂的圖案,穗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根根絲滑,拿在手中晃了晃,李芊嘴角得意地揚起了一個弧度。
這時貼身侍女小安賊溜溜地湊過來碰了碰李芊的肩膀,“小姐,你干嘛偷人家的玉佩,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胡說什么呢?”似被突然刺激到,李芊板起臉斥道。
小安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調侃她。
這白衣男子長得是不錯,可惜為人太古板了!就他那一本正經訓斥人的樣子,“咝咝咝!”李芊不由地打了個寒顫,看上誰都不會看上他!
直至行出好遠,確定那群黑衣人再也看不見他們時,白衣男子這才勒住馬韁繩,回頭望去,連一絲的黑點都沒有了。
緊隨著他停下來的護衛(wèi)忍不住出聲道:“殿下,何須如此小心?!?p> 白衣男子拿出懷中的笛子,眼見掛墜上珠子的顏色由不久前的鮮艷再次轉為暗沉時,神情一下子變得諱莫如深。須臾,方低低開口道:“我懷疑此女子與黛玄螺有關。”
兩名護衛(wèi)瞬間睜大了眼睛,其中一名護衛(wèi)不無疑惑道:“可是,這女子只是一介凡人…”
白衣男子將竹笛重新放回懷中,道:“先不管這些了,父君有詔,得趕回去看看?!?p> 話落,三人三馬瞬間消失無蹤。伴隨著他們的消失,被烏云遮住的太陽又重新露出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