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劍嘴鳥糾纏一天半也真是無奈了,時不時就聽到它用抑揚頓挫的聲調(diào)在半空中喊:“亞伯萊,快出來,再給一塊嗆人的魚肉吧!”
“嗆人的魚肉?”亞伯萊披衣而起,揉著惺忪的睡眼,“也是嗆鳥的魚肉吧,怎么不嗆懵圈你呢!”離開艙房來到甲板上,看著蒙蒙亮的天光嘟囔道,“這才幾點呀,你個磨人精!”
看到亞伯萊的身影,那鳥兒撲棱棱飛下來,扭搭扭搭地跟在他身后,一人一鳥來到一張圓桌旁。
鳥兒振翅飛上桌子,蹲伏下來,歪頭看著亞伯萊,亞伯萊強打起精神也看著這只南海崖壁劍嘴鳥的頭領(lǐng),“老大,您知道現(xiàn)在才幾點鐘嗎?”
“我是早起的鳥兒呀?!?p> “你需要覓食嗎?你吃的不都是手下鳥供奉上來的嗎?”
“它們覓不來嗆人的魚肉啊?!?p> “可我不是你的手下??!”亞伯萊抓狂,“你不能一大早的就這么將我吵醒……”看到鳥兒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目光,下面的話竟說不出來,認命般長嘆一聲,開始從戒子中拿食材,“我好困呢……”
劍嘴鳥將腦袋湊過來,用那銳利的長喙側(cè)面蹭蹭亞伯萊的臂膊,可憐兮兮地說道:“再有半天就離開我們的生活區(qū)域啦,嗆人的魚肉便吃不到了呢……”
亞伯萊一愣,伸手幫它捋捋腦瓜頂被海風(fēng)吹亂的毛羽,然后振作精神卷起衣袖拿出一堆山葵,豪氣干云地叫道:“給你搓出半盆山葵泥,用醬油拌好,想吃了,就割新鮮魚肉蘸食,怎么樣?”
“好啊好啊!”鳥兒張大翅膀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忽然想到了什么,丟下句“去去就來?!币宦柹盹w離大船。
“這鳥好討厭,一大早便擾人清夢!”聽聲音就知道是巴納先生,他氣哼哼地踱步過來,看見亞伯萊拿著塊魟魚皮埋頭摩擦山葵便陰陽怪氣地說道:“公子這么玩命地拍一只鳥兒的馬屁,難不成想契約它?我勸你啊,別癡心妄想啦,四級魔獸心高氣傲,不會為口吃的就跟你跑呦。年輕人,心思太膚淺嘍……”
亞伯萊翻個白眼兒,“您的心思太復(fù)雜啦,鳥兒喜歡吃魚膾,我就給它做,這么簡單的事情怎么讓您想出那么多的內(nèi)容!”
“哼,還嘴硬,你的那些彎彎繞都是我年輕時玩剩下的……”
“您年輕時活得真累……”
就在兩人有一搭無一搭拌嘴的時候,劍嘴鳥的身形又出現(xiàn)在大船上方,尖喙中叼著一個挺大的提兜,飛落到圓桌上時,提兜受到碰撞發(fā)出“哐當”聲響,看來里面還有堅硬的物體。
“你請我吃了兩天美味的嗆人魚肉,還要送我這嗆人的調(diào)汁,為了表達謝意,按照你們?nèi)祟惖淖龇?,我賞給你報酬?!?p> “哈哈哈哈哈!”巴納先生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的大笑起來。
亞伯萊用攥著山葵的手背一磕額頭,哭笑不得地說道:“鳥兒,用詞有誤,不是‘賞’而是‘付’,應(yīng)該說‘我付給你報酬’。”
鳥兒卻不在意,用喙把大提兜推到亞伯萊面前,催促道:“快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我再去拿些別的物件來?!?p> 亞伯萊凝出小水球洗凈手,把提兜打開,從里面拿出個雙手可以合抱的木箱子,箱子四壁雕有圖畫,樣式古樸。
“這箱子我喜歡!”亞伯萊開心的叫道,用手摩挲著雕工精細的壁畫,快速瀏覽一番,應(yīng)該是個愛情故事,男人送女人一掛珍珠項鏈后,出外征戰(zhàn)死于疆場,女人大慟,扯斷項鏈,散落的珍珠恰似她那傷心的淚水。匠人手藝高超,人物刻畫栩栩如生,細節(jié)處理異常精致。
“箱子有什么好!”鳥兒怒了,“里面的東西才是我要送的。這么個破箱子你看那么長時間做什么,開箱子開箱子開箱子!”
“好啦好啦……”亞伯萊安撫焦躁的鳥兒,“箱子都這么棒,里面的東西肯定……我去!”打開箱蓋,亞伯萊被里面塞得滿滿的珍珠晃了一下。
亞伯萊可不是眼皮子淺的人,好東西見過不少,珍珠更是不在話下,當初海精靈便送了不少。箱子中的珍珠個個都如指肚般大小,圓潤飽滿,這倒罷了,關(guān)鍵是顏色,居然是罕見的墨綠色。
“好漂亮呀!”亞伯萊捻起一顆珠子舉到眼前,晨曦映照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澤且?guī)в泻鐣炆?。“母親與妹妹的發(fā)色均是綠色,這珠子正好給她們做飾物!”
站起身形微鞠一躬,“鳥,這報酬我非常非常喜歡,謝謝你啦。”
鳥兒的雙翅打開,看來它也很開心。
亞伯萊將箱子鎖好放入戒指中,捋起袖子,干勁十足地摩擦山葵。
巴納先生站在一旁,心酸的懟不出任何言語。
嗆人的魚肉不僅讓鳥兒吃上了癮,便是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那種味道。
巴納先生咽下一塊魚膾后,眼淚汪汪地看著亞伯萊教育道:“年輕人應(yīng)該學(xué)會分享,分享是一種美德,年輕人應(yīng)該具有的一種美德?!?p> 亞伯萊用餐巾輕拭嘴角,“我完全同意您的說法,所以……”指了指沾有調(diào)料汁液的魚肉,“將美食拿出來與大家分享?!?p> “嗯……”巴納先生又夾起一塊生魚片放入嘴中,慢慢咀嚼,“我指的當然不是這點子吃食?!?p> 唉,貪婪的人?。∫呀?jīng)過去五天了,總想從亞伯萊手里討得幾顆墨綠珍珠,明里暗里話里話外的點撥亞伯萊,希望他能主動奉上。亞伯萊裝傻充愣不接話,態(tài)度異常堅決就是不給。
想想看,要給母親、妹妹做頭飾、項鏈、耳釘、手串、腳串,每種不能就一樣吧,怎么也要配個十條二十條的,這一箱珠子,他還嫌少呢。
手一翻,捻出一顆珍珠放在眼前端詳,“我妹妹的發(fā)色便似這珍珠的色澤……”提到妹妹,驀地鼻端發(fā)酸,一向愛笑的小丫頭在他臨行前哇哇大哭,死拽著衣襟不撒手,說什么也不讓哥哥走,弄得亞伯萊都想干脆帶上妹妹一起前往五行城,反正自己也有能力護她周全??赊D(zhuǎn)念又一想,兄妹二人齊齊離家,母親雅有可能會擔心得瘋掉。答應(yīng)妹妹無數(shù)條件后,小丫頭才癟著嘴松開肉肉的手掌,大眼睛中全是淚,可憐巴巴望著哥哥離去。
“嚯,調(diào)料汁中的山葵泥放多了,嗆得眼淚嘩嘩的……”亞伯萊連連眨眼。
“是呀,比昨天的要嗆上很多,作為補償,請把你手里的那顆珠子送與我吧?!卑图{再次眼淚汪汪地盯住亞伯萊。
“巴納先生,請要點臉面吧?!蹦翁夭继m德實在忍不住了。
之前還會覺得巴納·格林布盧姆是個煩人的家伙,但正是與這位煩人的家伙天天斗嘴,倒使行程沒有那么沉悶與無聊了。
巴納先生學(xué)會了撲克牌。正當他琢磨著怎么用這種東西當賭具從亞伯萊那里贏個把珠子過來時,大船駛進亥莫霍港。
拉維里·姚伯安排人手將帶有帝國封條的箱子裝上馬車,特別叮囑奈特布蘭德要將這些物品看護好,“它們是送與五行城的禮物,代表帝國一番心意——交好的心意,所以,不能有任何閃失!”
“您放心,我會安排侍衛(wèi)晝夜監(jiān)護?!蹦翁夭继m德保證道,“確保物品萬無一失?!?p> “交好一個小破城市,陛下真是……”巴納小聲嘟囔。
“巴納先生,不要質(zhì)疑陛下的決定!”拉維里低聲呵斥,“政令一旦發(fā)出,即使心懷不滿也要堅決執(zhí)行!”
侍衛(wèi)們盡心盡職晝夜警醒,一路護送車隊到達帕薩里洛市。
走在通往市政廳的道路上,拉維里東瞧西望看了半天,最后長嘆一聲,對亞伯萊感慨,“十二年前我曾來過一次,繁華景象令人難忘,如今卻破敗如此,看來五行城的存在給它帶來了毀滅性打擊啊?!眮啿R點點頭,確實如此。
想當初小叔沙列帶著自己來到這座城市,它是那么熱鬧喧嘩,入城還需繳納1枚銀幣,街道上車如流水馬如龍;而今,街道上卻只有被風(fēng)吹得起起落落的敗葉,異常冷清。
市政辦公廳前,帝國的辦事職員們列隊迎接。拉維里在人群中并未發(fā)現(xiàn)市長喬叟先生,不禁有些詫異,詢問后方才得知,市長先生身體不適,臥病在床無法親至,但是特意囑咐手下人員將使團一行安排到西拿帝國西部大酒店休息并擺下酒席為眾人接風(fēng)洗塵。
“喬叟病重?”拉維里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便客隨主便的帶領(lǐng)使團去了酒店,他并未加入酒席。將奈特布蘭德叫至身邊耳語了一番,無非是交待下工作重點,然后孤身一人離開酒店前往喬叟宅邸了解情況。
亞伯萊也不想?yún)⒓舆@種接風(fēng)洗塵的酒席,亂哄哄吵得腦仁疼。與奈特布蘭德招呼一聲,說要回房休息便離開宴會大廳,一拐彎兒走出酒店大門來到街上。
不知道那家名叫“兄弟”的酒吧還在不在,亞伯萊心下琢磨,不如去那里坐坐?
回憶著當年的情景,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慢悠悠的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晃蕩,越走越有些發(fā)毛,“大太陽底下的連個活物都沒有,還真挺瘆人,好似鬼城呀?!?p> 拐過街角,道路中央站著一條狗。
亞伯萊的第一反應(yīng)是長吁口氣,啊哈,終于看到個活的東西,整條街道都立刻顯出生氣。繼而一愣,腳步頓住,那是條白犬,那是……
“白芒……”亞伯萊喃喃道,“白芒!”又大叫一聲。
白犬嘴角一咧,身形晃動,幾步跳縱到亞伯萊面前。
亞伯萊一把抱住他的脖項,將頭埋入那濃密的緞子般滑順的毛發(fā)中。
“小公子長高啦!”白芒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卻沒有太大的變化?!眮啿R嗓音有些哽咽。
“我的變化大嗎?”一道清麗的聲音傳來。
亞伯萊抬頭一看,白芒身后站著男女二名青年,女孩子笑嘻嘻又問了一遍,“我呢,變化大嗎?”說完還將身體轉(zhuǎn)了個圈。
明眸皓齒,嬌艷可人,垂至腰畔的棕紅色頭發(fā)隨著身形轉(zhuǎn)動而微微飄揚,從中顯出一縷黑發(fā)。
“扭扭都長成大姑娘啦。”亞伯萊微笑,“卻還是那么調(diào)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