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洛問：“搬出去？”
喬思道：“到底是神仙，不知道一點人間煙火事。且不說溫慧十有八九不會愿意留在這里，就光說我自己也不能再在此處久住。敖明和菡娘這般濃情蜜意，我在這他們多少會顧及我，我不能一直賴在這里。”
禹洛皺眉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想搬出去的事的？”
“我從菡娘那確定了她對敖明有意思時就想到了?！?p> “敢情你幫他們是自己為自己搬出去推了一把?！?p> 喬思聳聳肩，不置可否。
禹洛道：“這件事是我疏忽了?！?p> 喬思笑道：“今兒真是個好日子，我們的冰山神仙不但表揚我，而且還在我面前主動承認自己的疏忽。不過說真的，你對庭院設計了解嗎？要是你是行家，那我把我的院子交給你吧?！?p> 我把我的院子交給你……
禹洛的記憶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雪白的裙裾，那個人用一樣清甜的聲音在說：“我的院子交給你……”
“禹洛？”
禹洛回過神來，喬思在叫他。
禹洛道：“好。你想住在哪？”
喬思綻開笑容，問：“這么痛快？我倒要問問你手藝到底怎么樣了。”
禹洛道：“你最近愈發(fā)放肆了，居然質疑起我來。我說可以，便自然登得上臺面。你想住哪里？”
喬思不笑了，走到另一株花旁，道：“我不知道溫慧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定居下來?！?p> 禹洛看著喬思陽光下的側臉，她此時難得的沉靜。
禹洛過了一會兒，道：“你不開心?！?p> 喬思道：“我不知道。我雖然很了解溫慧，但也不清楚她會做出什么選擇。我知道她若知道亡了國，妖朝被賊子瓜分割據，她一定不會甘心就這樣平平淡淡隨我隱居的?？晌乙仓?，溫慧很現實，她很會權衡利弊，另一方有領土有軍隊，我們呢，就只有我們倆而已，如果和妖族叛軍起沖突我們不可能贏的。”
禹洛問：“那你呢，你怎么想？”
喬思道：“我不知道。我自然是想復仇的。陛下有恩于我，我忍不下就這樣見著陛下不明不白地死了，見著她的王朝、她的心血就這樣被鯨吞蠶食。不光復前朝，我問心有愧；可是若是復仇，怎么可能做得到。你說呢？”
禹洛道：“我說？若這只是普通的私人恩怨，我倒是覺得怎樣都好。報仇不報仇的，全看背負著這個仇恨的人怎么看。他若看得開，便不再有所謂仇恨；他若咽不下這口氣，那便做好要付出性命的代價去報仇，這也是個敢想敢做有血性的人。但如果這樁恩怨是燕溫慧以前朝公主的身份回來復辟前朝，事情就另當別論了。若妖族戰(zhàn)火再起，殃及凡間他人，我是水神，這便是擾了我的清凈。如果只是控制住一個燕溫慧就能防止凡間動蕩，我很樂得這樣做。當然燕溫慧也可能如你所說非常現實，覺得無論如何也實現不了復辟前朝這個大夢，就安安分分不做無謂的掙扎了。若是這樣，我自然也會信守承諾，不再為當年之事為難她?！?p> 喬思既吃驚又生氣地瞪著禹洛，但很快又沒了底氣，低著頭隨便擺弄花枝。
禹洛問：“你生氣是正常的，可怎么突然又不生氣了？”
喬思道：“你說得對……我原本已經為自己何去何從而滿懷煩惱了。聽聞你此言，我才想到這不只是我和溫慧和當時那幾個叛國的權臣之間的事，這還會波及到許多無辜的人。妖族近年來已經停戰(zhàn)，不管為什么，凡間的人類也好飛禽走獸花鳥魚蟲也罷，都已經免受波及。我和溫慧如果要報仇，勢必會把這和平——就算是暗藏殺機的和平——攪亂，那時候如果有無辜的生靈喪命，那便是我的罪過了?！?p> 禹洛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p> 喬思抬頭看著他，問道：“如果溫慧執(zhí)意要報仇，如果，如果我跟隨了她，你會也抓了我問罪嗎？”
禹洛皺起眉。她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她要試探什么嗎？禹洛輕輕吐了一口氣，本能地掩藏本心道：“你以為我們有交情嗎？我沒有七情六欲?！?p> 喬思笑了一聲，道：“是啊，我怎么把神仙的基本修養(yǎng)給忘了?！?p> 禹洛有些晃神。他好像已經忘了喬思是神仙轉世。真是奇怪，要是沒有把她和當年那個人聯系起來，怎么還會不自覺就會特殊看待她呢？
他看著挪了個位置又低下頭繼續(xù)修建花枝的喬思，有些迷惑。一片落葉突然飄忽忽地就要落在喬思頭上，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擋。
喬思感覺到有動靜，便轉過頭來。看見禹洛還沒放下的拿著落葉的手她就明白了。她一撇嘴，把剪刀一扔，不知哪來的勇氣使勁推了禹洛一把。
禹洛沒有防備打了個趔趄，不知所以。喬思見他茫然的表情，小性子便來了，于是抬手要拍他。
可一眨眼的功夫，她還沒有挨著禹洛呢，他就已經一下子到十幾步開外了。
喬思問：“你會瞬移？”
禹洛一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一手指指廚房，示意喬思不要聲張，當心菡娘對他們的身份起疑心。他解釋道：“世上并沒有所謂瞬移這種東西，我只是跑得比常人快而已?！?p> 喬思一吐舌頭，走到禹洛近前，小聲道：“怎么？許你欺負人，就不許我還手的？”
禹洛不明自己何時欺負她了？
喬思看禹洛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明白，但是看著禹洛犯糊涂的表情她的小脾氣不知為何已經消了大半，于是她笑道：“就讓我這個小妖來教教水神大人。你方才那一套：先對傷心的女子體貼、后卻又不給她的溫柔流露留半分情面、然而最后還是那么細心體貼，真是來來回回打了一套好太極。你這樣只會讓人不知到底該作何表情，最終讓人感到十分火大，只想打人。”
喬思連珠炮似的說完，但剛一說完卻有些后悔——她跟禹洛這石頭說這些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