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見他背著魚簍,心下好奇,多嘴問了句。顧懷謹只說餓得慌了,順手捕了幾條魚。
小廝好心,怕魚臭掉,便接過魚簍,拿著腌制去了。
廳中坐了半個時辰,張員外才急沖沖趕來,見面便高拱手,低垂眉,笑呵呵說道:“瑣事纏身,怠慢了,怠慢了?。 ?p> 顧懷謹緊忙起身還禮,說道:“員外太客氣了,初臨貴寶地,還要靠員外多多照撫呢!”
張員外擺手讓座,身邊還有伺候的丫鬟,跟著添了點心,續(xù)了茶水。
“小兄弟不知何處來,可知何處去?”張員外笑問。
顧懷謹嘆氣搖頭,好不沮喪!他確實不知要往何處去。
“不必?zé)溃魺o去處,大可安心住下?!?,張員外安慰道,“張某人別的沒有,糧食卻有大把,夠顧兄弟吃上幾世!”
“小生何德何能,敢勞員外費心?”
顧懷謹話剛說完,小廝腌好了魚走來。
“阿土,你帶顧公子吃些早點,再挑間寬敞的客房安頓。
顧公子一時困頓,需要住些日子,你好生伺候,但有怠慢,饒你不得!”
張員外朝著小廝阿土安排一番,不等顧懷謹推辭,又急匆匆走了。
顧懷謹不得不服,張員外待人接事確有一套,既不刻意攀附,也不冷眼瞧人。
他交代阿土安頓客人,其實是給客人留了余地。可以走,也可以留,無論如何,都不會尷尬。
顧懷謹選擇了留!
東邊女子前晚囑咐他,不要搭任何人的話茬,眼下搭了不止一句,也不止一人。他想先看看會有什么后果。
早餐很是精致,顧懷謹敞開吃了半個時辰,才跟著阿土來到客房。
客房在三進院的西跨院,往北留有一扇小門,過去就是張大郎新婚所居的四進院。
單一個跨院,就有正屋三間,配房兩間。西墻邊搭有馬廄,養(yǎng)了匹雪白的高腳馬。
院內(nèi)長有一株上了歲數(shù)的槐樹,開滿了槐花,一串串好似珍珠做成的項鏈。
槐樹下布有白玉雕成的棋桌,桌邊四塊玉墩,一樣的細膩油滑,一樣的光潔剔透。
棋桌上擺有黑白兩罐棋子,粒粒都靈氣十足,黑的棋子是什么材質(zhì),顧懷謹沒見過。
白的那種,他卻認得,三哥成婚時,趙無回拿給思平的上品靈石,就是這種氣息。
只不過劍人拿出的是靈石原樣,成菱形,這些棋子卻打磨圓了。
圍棋總有三百六十一顆,黑子一百八十一,白子一百八。
黑子靈元比之白子只高不低,因為材質(zhì)不明,暫且不提。單這一百八十枚白子,就抵得上靈云山十余年的收入。
現(xiàn)在想想,東邊女子家徒四壁,那張寒冰一般的玉床也很不凡。
是幻境富饒,家家如此,還是夷心村比眾不同?
思慮間,就聽阿土說道:“這匹飛霜玉蘭駒,又叫玉獅子,追風(fēng)躡影不在話下。公子若有用到,只管騎去!”
顧懷謹聞言,仔細打量白馬。
只見它脊強腹廓,鼻廣齒白,眼如懸鈴,耳若削竹。
頭尾之間,足有一丈,高約八尺,渾身上下白如雪練,并無一根雜毛。
好馬!絕世的好馬!
少年時,書生也有一夢:配白馬青衫,做六郡文章。
他走過去,伸手虛摸,未曾想白馬極其溫順,竟主動伸過頭來。
一人一馬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一個用手輕輕撫摸,一個用臉緩緩剮蹭,黏了好久好久。
“飛霜?”顧懷謹輕聲細語,像在問阿土,又像是問馬。
阿土回了聲是,白馬回了聲哼。
安頓好顧懷謹,阿土也留了下來,就住在配房里,他要全天候陪伴客人。
正午時,張府大門口終于搭好了法臺。顧懷謹也跟著阿土站在院里看起了熱鬧。
法臺長寬九尺九寸九分,高三尺三寸三分。
臺上站著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道,身著灰白道袍,后面還站著一個小道,看模樣不過十四五歲。
等到午正,太陽當頭,老道拈香說文:“日麗中天瑞氣濃,瑤壇肇啟誅妖佞。”
這是開壇詞,表明開壇時間是正午,開壇目的是誅妖!
開壇之后,又有步虛詞,伏以詞,配合叩首焚香,敲罄表白,虛詞念了足有半個時辰。
眾人昏昏欲睡時,就聽老道念道:
“伏以,壇樹八極,按八卦以立壇界。虔誠奉請?zhí)斓戮?、地德君……下降行壇……?p> 話音剛落,天空驟然變色,眨眼間電閃雷鳴,狂風(fēng)大作。
顧懷謹沒看到下凡的神仙,卻感受到了天地間氣息的波動。
這老道竟真有兩把刷子!隨著他手中的拂塵所指,張府周圍慘叫四起。
一只白狐快速跑來,跪地求道:“道爺饒命,咱們不敢了!”
“饒你一個,去請你家老祖宗,就說清冥子在這等他?!?p> 老道聲調(diào)不高,聽起來卻不容置疑。
白狐還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空能張嘴,根本不出聲音。
“還不快去?”老道哼了一聲。
白狐起身環(huán)顧四周,終于無奈走了。
清冥子?顧懷謹心想,黃滿牙說起過清虛子,不知這兩人是否有關(guān)系?
白狐走不多久,老道收功下臺,留小道一人在臺上收拾。
“老道什么來頭?”顧懷謹問阿土。
“老爺多年的朋友,具體什么來頭,小的也不清楚?!?p> “張員外修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