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山說他外出游歷四年,主持說他是第一次來這。
那夜伸手不見五指。
謝遙目光微變,定了定神,看向楚昭,月光下,二人相視而立。
她身形嬌小,語氣卻十分肯定,道,“大人,有蹊蹺?!?p> 主持尋燈去了,這庭院內(nèi)只有他二人。
“李明山那一夜,或許并沒有喝醉?!敝x遙道,“燈火照路,月色皎潔,我尚且會被絆兩次,一個外出四年第一次歸來的人,一個連青山寺都沒來過的人,那么黑的晚上,他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能準確的找到宛秋平的住所,又安安全全的進了屋?!?p> 謝遙繼道,“李明山曾說過,他們發(fā)生爭執(zhí),是上山的第一天,按道理來說,李明山不該對青山寺的路如此熟悉才是,鳳州門檻加高,是這兩年的事,他怎么會知道?又怎么在醉醺醺的情況下,平安跨過這道門檻?
除非,他對青山寺極為熟悉,又或者,他根本沒醉?!?p> 難道李明山真的是殺人兇手?
可是仵作的話不會假,酒館和僧人也確確實實看到了李明山。
火已滅,二人踏進屋內(nèi),微弱的月光映著屋內(nèi)朦朧的環(huán)境。
謝遙取出火折子,點亮了桌上的殘燭,屋內(nèi)瞬時明亮起來。
這禪房極為簡易,一床一桌,桌靠窗,放著筆墨紙硯,還有一瓶已經(jīng)枯萎的花枝,一杯涼茶還擺在原處,狼毫筆側(cè)放一旁。
謝遙拿起那支毛筆,筆尖沾著已干的墨汁。
這里曾有人寫過什么東西。
椅子整齊擺放,床上的被褥疊得干干凈凈。
楚昭見她眉頭微蹙,想要開口問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又怕打斷她,便靜靜地隨著她的目光落在床上。
被褥……
楚昭的眉頭也蹙了起來。
按照主持的話,這間屋子一直保持著原樣,那天剛剛?cè)胍?,宛秋平借口說身體不適,回屋休息了,既然回屋休息,被褥又怎會整整齊齊的,雖是夏天,天氣酷熱,但人一旦上床,就算不蓋被褥,按照習慣反射,定然是要扯被子的,蓋不蓋,那另當別論。
這屋內(nèi)物件整齊干凈,顯然未經(jīng)歷過什么打斗。
謝遙的目光又落回筆上。
沉思片刻,她開口道,“大人,您說,那夜宛秋平,在這里寫了什么?”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主持的聲音,“這個我知道,那天宛施主寫了一封家書,托老衲代交給其夫人?!?p> 謝遙疑問道,“家書?”
楚昭問道,“入夜時,主持還見過宛秋平?”
主持拿著燈籠步入屋,道,“不,那封家書,是快傍晚時分寫的,當時我二人正在后院說話,他突感不適,老衲擔憂,便送他回屋,信寫的時候,老衲也在場?!?p> “那主持可知,信上寫了什么?”
“知道,了了一句?!敝鞒謬@了一口氣,道,“勿念勿掛,信上就這四個字?!?p> 主持頓了頓,又道,“宛施主寫這封信時,神色似乎有些怪,極為凝重,又有些決絕之意?!?p> 謝遙又細細打量了屋內(nèi),再也看不出什么眉目,三人出了屋子。
主持道,“二位連夜趕來,想必還沒用過晚飯,老衲命人準備了些齋飯,如不嫌棄,就請留在寺內(nèi)用些齋飯吧?!?p> 楚昭聞言道,“多謝主持?!?p> 有僧人前來引路,帶二人去了另一處廂房,很快端上來四個素齋,兩碗米粥,連點葷腥也沒有。
忙碌半天,二人皆有些餓,哪里還講究什么葷腥不葷腥。
吃過飯,自然留宿在青山寺中。
主持給他們安排了兩間廂房,正挨著的,夜色已深,謝遙去給楚昭打水。
她尋到井水,打了大半桶,回院時,只見夜色中,有人輕聲嘆息。
謝遙被這一聲無限惋惜的嘆息聲吸引,不由抬眼看向聲音出處,只見不遠處一座小亭內(nèi),正襟危坐著一個老和尚。
他大概五六十的年紀,著一身明黃的和尚服,閉著目,右手慢慢的捻著一串佛珠,看上去頗有些佛家道行。
謝遙想了想,放下水桶,走近亭子,問道,“你是青山寺的老主持吧?”
那和尚聞言睜開眼,眉目慈祥,笑道,“姑娘好眼力?!?p> 謝遙笑道,“我這算什么眼里,主要是你,往這一坐,我看著就很……很莊重,比剛剛的主持還要有氣度,想來除了老主持,也不會有旁人了。”
“阿彌陀佛。”老主持念了一句,道,“姑娘,上山來查鳳州知府一案?”
謝遙點點頭,坐了下來,“原來老主持已經(jīng)知道了。”
“宛大人一心為民,他的事,老衲自然掛記?!?p> 謝遙道,“宛秋平為官如何?”
“清廉正直,剛正不阿,好官!”
謝遙點點頭,又問道,“宛秋平死的那天晚上,你見過李明山?”
“三更天,見過?!?p> “這么晚了,老主持還沒睡?”
他聞言悠悠一笑,停下手中的佛珠,將其串在手腕上,道,“姑娘想說什么?”
“只是好奇,三更半夜,你居然沒睡?!?p> “賞月?!?p> 謝遙笑道,“那夜夜色漆黑,哪里有什么月?”
被她拆穿,他也不在意,猶自老神在在的微笑,道,“只要心中有月,便能賞?!?p> 謝遙搖搖頭,似是不贊成他的話,卻沒有再追問下去,站起身來,“天晚了,我家大人還等我打水回去呢?!?p> 她站起身,老主持便隨她起身,阿彌陀佛了一句,道,“替老衲向楚施主問好?!?p> 謝遙點點頭,提著水桶沿路返回。
到了院內(nèi),將水燒熱后,她試了試水溫,這才端著推門而入,道,“大……”
人字卡在嘴邊,謝遙瞪大了眼,很快反應(yīng)過來,急忙轉(zhuǎn)過身去,慌道,“大大大……”
結(jié)結(jié)巴巴話都說不利索了,顯然被嚇得不輕。
楚昭正系上衣服,面無表情道,“好好說話。”
“大人……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您在換衣服,我……我我……”
“我什么我,水端過來?!?p> 謝遙聞言心一送,扭過身,將木盆放在桌上,從架子上拿了干毛巾,浸了溫水,遞給他,忍了忍,好奇道,“大人,您受傷了?”
剛剛匆忙一瞥,她清楚的看見楚昭胸前有紗布包扎。
楚昭接過毛巾,恩了一聲,擦了臉,走到水盆旁洗手。
謝遙將毛巾擰干,待他洗好手,復將毛巾遞給他擦干手。
她這才出門將水倒掉。
琉璃欲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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