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慧珍面上青白不接，方紫嵐神情凜然，“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獨孤小姐，好走不送?！?p> 她說罷抬腳便要走，卻被獨孤慧珍喊住了，“且慢。”
方紫嵐站定，微微皺眉，“獨孤小姐還有話要說？”
“我……”獨孤慧珍猶豫了片刻，終是心一橫，道：“今日既然已經(jīng)把話說絕了，那我不妨再多問一句?！?p> 方紫嵐沒有說話，似是默許，于是獨孤慧珍便道：“皇后懿旨我也有所耳聞，眼下方立輝是保住了，但日后……”
“我堂兄如何，不勞獨孤小姐費心?！狈阶蠉共荒偷卮驍嗔霜毠禄壅涞脑?，她忿忿道：“你們方家的事，我才懶得費心。”
“是嗎？”方紫嵐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那獨孤小姐究竟想問什么？”
“你們方家是不是打算讓我堂姐夫去替方立輝死？”獨孤慧珍越說聲音越小，方紫嵐定定地看著她，“聽獨孤小姐此言，是覺得傅聰南無辜？”
“當然不是。”獨孤慧珍矢口否認，躊躇道：“可我堂姐她……”
她沒有說下去，方紫嵐接口道：“可獨孤林秀畢竟是家主之女，若是她的夫君出了什么事，難免會牽連獨孤家，是嗎？”
獨孤慧珍緘默不語，明顯是被說中了心事。
“倘若方家真有罪，定會自己認，不會讓旁人替死?！狈阶蠉箶苛松裆澳闩c其問我，不如回去問獨孤林秀。只要一紙和離書，從此傅聰南與你獨孤家再無瓜葛。”
聞言獨孤慧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若非傅聰南不愿和離，我又怎會和堂弟困在此處？”
“困在此處？”方紫嵐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幽幽道：“被困住的，又何止你與獨孤明小將軍二人？”
獨孤慧珍愣了愣，隨即反應了過來，如今被困在此處的，有眼前的忠正世子夫人與她家世子，還有玉成王、諸葛鈺、蘇昀，乃至從越地趕來的夏侯蕓昭和謝琛……
思及此，她恍然明白了，這已經(jīng)不是一家一族之事了，甚至不是折了一個傅聰南便能謝罪的案子。她不敢想下去，只想盡快遠離這一切。
“獨孤小姐怕了？”方紫嵐玩味地看著眼前人，把她適才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若是怕了，現(xiàn)在回去尚且來得及……”
“世子夫人，你就這么怕我威脅令姐的地位嗎？”獨孤慧珍雙肩微顫，卻仍站得筆直，“我是獨孤家的女兒，縱是怕，也要進京入宮?！?p> 她頓了頓，神情肅穆，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這，便是我的命?！?p> 不知為何，方紫嵐聽到“命”這個字時，只覺說不出的好笑，她也確實笑出了聲，惹得獨孤慧珍怒目而視，“世子夫人這是何意？”
方紫嵐直言道：“不能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信它做什么？”
“旁人或許如此，但我不然。”獨孤慧珍神情倨傲，“我一旦入宮，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間一切盡在我手中?！?p> “入宮也許是契機，但……”方紫嵐話未說完，便覺一陣眩暈，旁邊阿宛趕忙扶住了她，“你身體虛弱，還是先回去休息……”
“等等?！豹毠禄壅鋽r住了方紫嵐的去路，“世子夫人，你說但是什么？”
“世事變幻無常?！狈阶蠉馆p闔雙眸，聲音低了幾分，“望獨孤小姐留有分寸，莫要為難他人，為難自己?！?p> 獨孤慧珍沉默了許久，終是讓開了，“我答應你，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為難宮里那位皇后娘娘?！?p> “如此，多謝?！狈阶蠉剐辛艘欢Y，任由阿宛扶著她離開了。
待回了房，方紫嵐靠坐在床榻上休息，阿宛沒什么好氣道：“我看這位獨孤小姐既不知進退，又不識好歹，壓根威脅不到宮里那位皇后娘娘?！?p> “獨孤慧珍今日所言，縱有千般不對，卻有一句在理?！狈阶蠉固州p擰眉心，“世家大族的女子，出身是最好的倚仗。眼下，方家確實比不過獨孤家?！?p> 阿宛心下一沉，方紫嵐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過方家是方家，我是我?！?p> “什么意思？”阿宛倒了一杯水，走過去遞給了方紫嵐，她接過一飲而盡，才道：“方家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p> “我以為你會說，天下間無人比得過你。”阿宛拿過空杯，轉(zhuǎn)身又去倒了一杯水。
“天下間哪有這樣的人？”方紫嵐笑道：“人有長短，便總有不如人之處?！?p> “難得聽天下第一的紫秀這么說，著實新鮮。”阿宛坐到方紫嵐身邊，然后轉(zhuǎn)了話音，“說認真的，最近發(fā)生的事我都聽萬先生和蕭姐姐大致說了，獨孤姐弟至今沒有動靜，你就不怕他們暗中做手腳？”
“怕有什么用？”方紫嵐輕嘆一口氣，“以獨孤家的本事，若真想做些什么，防不勝防?！?p> “那怎么辦？”阿宛苦了臉，“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不是坐以待斃，是靜觀其變?！狈阶蠉孤龡l斯理道：“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各家都坐不住了，我們只需等他們自亂陣腳便好?！?p> “我明白了?！卑⑼鹑粲兴?，然而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蹙眉道：“不對啊，若是他們以靜制動，那你不是白忙一場？”
“我們小阿宛，還是嫩?！狈阶蠉股焓帜罅四蟀⑼鸬哪?，“刀子都落在身上了，若還要以靜制動，便只能任由一身血流干，最終丟了性命?！?p> 阿宛下意識撥開方紫嵐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只覺一股莫名的寒意直涌而上，“越掙扎，反而死得越快？”
“是這個意思?！狈阶蠉裹c了點頭，“他們不是想要粉飾太平嗎？那就讓他們好好看看，粉飾的太平究竟是何模樣?！?p> 阿宛欲言又止，方紫嵐卻視而不見，見她面容憔悴，阿宛也沒了追問的心思，站起身欲走，卻忽聽她道：“你若得空，找人替我給慕容清帶個話，就說萬大哥的賬，我遲早要和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