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緊緊盯著方紫嵐,面沉如水,“你和阿宛姑娘合起伙來騙我?”
“阿宛下藥是真,我早有準(zhǔn)備也是真?!狈阶蠉拐酒鹕?,舒展了筋骨,“慕容清,我若要死,絕不會(huì)讓她人相替?!?p> “那你我之約,便不作數(shù)了嗎?”慕容清神色愈冷,“方紫嵐,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你一心尋死,可曾想過我半分……”
“慕容清。”方紫嵐截住了慕容清的話,涼薄道:“彼此利用的關(guān)系,當(dāng)真有情分嗎?”
慕容清臉色發(fā)白,像是他與方紫嵐之間最后一層窗戶紙被捅破,就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方紫嵐,你今日若敢踏出房門半步,我……”慕容清話未說完,便覺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時(shí),方紫嵐已手持梅劍,直指他胸口了。
“慕容清,對我而言,旁的威脅都沒什么用?!狈阶蠉拐f著,手中梅劍向前幾寸,抵上了慕容清的外衫,“這,才是威脅?!?p> “方紫嵐你……”慕容清眼中閃過不敢置信之色,但不過一瞬,便恢復(fù)了從容,“你若要去,便去好了。只不過……”
他頓了一頓,“若你今日死在公堂之上,來日大京便會(huì)亡于汨羅鐵蹄之下。你所珍視的一切,包括方家在內(nèi),我都會(huì)親手毀了?!?p> 方紫嵐握劍的手緊了緊,“慕容清,你就不怕我一劍殺了你?”
“你不會(huì)?!蹦饺萸逡蛔忠痪涞溃骸霸谡嫦啻蟀字埃悴粫?huì)節(jié)外生枝?!?p> 聞言方紫嵐神情一滯,默默收了劍,隨即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門。
慕容清看著方紫嵐的背影,只覺雙腿發(fā)軟,不自覺地踉蹌了幾步。他不是第一次被人拿劍指著,若是放在平日,這于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威脅。
可那是方紫嵐,當(dāng)她拿劍指著他的這一刻,不知為何他毫不懷疑,她會(huì)殺了他。
養(yǎng)不熟的人,便是最大的變數(shù)。方紫嵐,或許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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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來了?”林建看著面前提劍闖入的方紫嵐,怔怔道:“我聽說今日便開堂了……”
“我失約了。”方紫嵐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林建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什么失約了?”
“與你的十年之約?!狈阶蠉股钗豢跉獾溃骸拔覜]能幫你除掉榮安王,是我失約了。”
“可是……”林建張了張口,不待說什么,就聽方紫嵐道:“所以,你也不必守約了?!?p> 林建愣了愣,心中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卻遲遲不敢確認(rèn),只得問了出來,“你……這是什么意思?”
“當(dāng)年林家村發(fā)生了什么?!狈阶蠉沟吐暤溃骸疤K月兮經(jīng)歷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要你全部說出來?!?p> 林建目瞪口呆,卻見方紫嵐鄭重其事地朝他行了一禮,“我請求你,全部說出來?!?p> “嗡”的一聲,林建只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腦袋,他下意識(shí)地扶住了方紫嵐的雙臂,“你不必如此,我答應(yīng)你。”
他說著咬了咬牙,“只要能還我那些死去的弟兄一個(gè)公道,我什么都愿意?!?p> 方紫嵐抿了抿唇,“容我提醒你,若是說出了真相,關(guān)系的不僅是蘇月兮,還有……夏侯嫣?!彼穆曇粲行┒?,卻還是說出了那個(gè)名字。
林建皺了眉,還未想清楚其中關(guān)竅,方紫嵐便再次開口道:“夏侯蕓昭將軍,極有可能會(huì)為夏侯嫣而來。屆時(shí)你無論落在哪方手中,都討不得好。”
“你這個(gè)時(shí)候提醒我這些……”林建的神情晦暗不明,“究竟是想讓我全說出來,還是不想?”
“說出真相,需要勇氣。更何況,是這樣一樁牽連甚廣的大案?!狈阶蠉拐局绷松眢w,“我不想你日后反悔,惹出不必要的麻煩?!?p> “若不是你,東南瘟疫那一年,我便該死了。”林建長舒了一口氣,“多活了這幾年,是時(shí)候還回去了?!?p> 方紫嵐沒有說話,提劍轉(zhuǎn)身出了驛館,徑直去了府衙。林建快步跟了上去,待兩人趕到時(shí),已經(jīng)開堂了。
蘇昀端坐在堂上,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了方紫嵐,說到一半的話猛地停住了,邊上的諸葛鈺微不可察地變了臉色,旁聽的裴瀟澤也皺了眉,堂上氣氛一時(shí)微妙了許多。
站在堂下作證的阿宛不明所以,扭頭看了過去,在看到方紫嵐的那一刻,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怎么會(huì)……
“方家三小姐方紫嵐,特請旁聽。”方紫嵐隨手把劍交給了一旁的衙役,走過他身邊的時(shí)候,輕聲道:“你還是來了?!?p> 假扮成衙役的紅泰不聲不響地接過了劍,面上沒什么表情,似是觀望,以待伺機(jī)而動(dòng)。
堂外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堂上的程之硯有些坐不住,站起身道:“世子夫人,你……”
“族中堂兄方立輝,亦牽涉此案之中?!狈阶蠉沽x正言辭道:“方家,總該有人在此?!?p> 她一句話壓得程之硯說不出話來,跟來的林建趁機(jī)站了出來,“小人林建,乃是此案人證……”
“公堂之上,豈容放肆?”程之硯忍無可忍,正欲發(fā)作,卻聽諸葛鈺道:“林建,蘇大人尚未傳召你上堂?!?p> 他言下之意,便是林建確是此案人證,只不過還未到出來作證的時(shí)候。
程之硯神情僵硬,一拂衣袖坐了回去,然而還未坐穩(wěn),就被蘇昀點(diǎn)了名,“程大人,依先越國公證詞,你曾與汨羅的左先生有交……”
“蘇大人這是要審下官?”程之硯并未起身,只是抬眼看向了蘇昀,“論官階品級(jí),蘇大人還不夠資格……”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被人朗聲打斷了,“本王可夠資格審程大人?”
聽到聲音,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朝堂外看去,只見李祈佑大步流星地走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周朗和一隊(duì)兵士。
堂上的諸葛鈺和蘇昀心中五味雜陳,卻沒有多言語,統(tǒng)一地站起了身,行了一禮,把位置讓給了李祈佑和周朗。
方紫嵐定定地看著這一幕,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李祈佑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