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出發(fā)

　　方紫嵐近日睡得并不安穩(wěn)，午夜夢回，總是會浮現(xiàn)出許家上下那一張張臉，絕望而掙扎。

　　這是此前從未發(fā)生過的事，以她的心狠手辣，不至于殺了一府人就噩夢纏身。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回不一樣。

　　究竟哪里不一樣呢？她強迫自己將當(dāng)日情形細(xì)細(xì)回憶了一遍又一遍，疑點最終落在了許攸同夫婦始終不肯認(rèn)的莫涵手稿，和吞吞吐吐的許毅身上。

　　莫涵留下的那些手稿，她雖一目十行看得不甚認(rèn)真，但也能確定都是他親筆書寫無疑，應(yīng)不會是有人造假。

　　可許攸同夫婦的反應(yīng)，卻像是第一次見到一般。幾箱手稿，數(shù)量不容忽視，他們真的從未見過嗎？

　　按理說，面對死亡之時，人總會誠實幾分，更何況許攸同原本也算是正直之人，否則也不會得李晟軒信任，在京中頗有民望。

　　這樣的許攸同，卻全然否認(rèn)了她拿出的莫涵手稿，難道逼莫涵點燈熬油似的寫手稿是許毅所為，他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可許毅的反應(yīng)就更奇怪了，且不論他吞吞吐吐一反常態(tài)，就說他在隆嚴(yán)寺失蹤，便值得深究。

　　然而謝晏平那邊一一查證，不僅問過了隆嚴(yán)寺上下，就連當(dāng)日寺內(nèi)見過許毅之人，還有失蹤之后與其有交集之人，都審問了。

　　在證人相當(dāng)分散，時間跨度如此之大的情況下，還能得出連續(xù)一貫的證詞，便不可能是假話了，畢竟誰有這么大的手筆，能同時令這么多人說謊，還不出一絲紕漏？

　　這樣一來，許毅的失蹤只能定為意外，且在這樣的意外下受了驚嚇，一反常態(tài)……

　　方紫嵐猛地閉上了雙眼，天下間當(dāng)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嗎？

　　又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夜，直到天光微亮，方紫嵐才勉強打了個盹，卻又被外面的聲響吵醒了。

　　“一大清早，誰在外面……”方紫嵐揉著眼睛坐起身，待聽清外面的聲音后，突然意識到今日便是李晟軒出發(fā)下江南的日子。

　　她當(dāng)即睡意全無，從床榻上跳了下來，卻牽動了腿傷，疼得齜牙咧嘴。

　　“小姐！”秋蟬聽到動靜趕忙跑了過來，只見方紫嵐一瘸一拐地拿過了衣裳，迅速地邊穿邊問她道：“陛下已經(jīng)帶人出發(fā)了嗎？”

　　“出發(fā)了?！鼻锵s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小姐，你當(dāng)真要隨駕去江南嗎？”

　　“不是隨駕?！狈阶蠉箵u了搖頭，心道李晟軒這趟下江南，連皇后方紫沁都不曾帶在身邊，遑論帶她？她倒是不介意，但百官那邊就未必了，若是再叫百姓知道了，成何體統(tǒng)？

　　秋蟬“啊”了一聲，驚道：“小姐，那你要孤身一人去江南？這怎么能行……”

　　“怎么就不行了？”方紫嵐甩了甩衣袖，一副江湖草莽的模樣，“我走南闖北這么些年，孤身一人習(xí)慣了。你放心，你家小姐我多少有些本事傍身，不會受欺負(fù)的?！?p>　　“那也不行！”秋蟬急切道：“小姐，你的傷還未好，若是……我可如何是好？”

　　她的話說到一半時頓了一頓，仿佛只要她不說出諸如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之類的話，方紫嵐就不會再受傷一般。

　　這樣的小心思自是瞞不過方紫嵐，好意她心領(lǐng)了，但誰都不能阻攔她隨李晟軒下江南的腳步。

　　她有一種直覺，此番借李晟軒之力，不僅能清查貪腐一案，厘清榮安王留下的爛賬，整肅江南官場風(fēng)氣，而且還有可能找到楚彬。

　　于是她語重心長地對秋蟬道：“秋蟬，江南有對我至關(guān)重要之人，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我非去不可?！?p>　　“小姐！”秋蟬急得直跺腳，“你若執(zhí)意要去，那就帶著我一起去！”

　　她此言一出，方紫嵐只覺一個腦袋兩個大，如今情勢未明，還不知此行會發(fā)生何事，若是帶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只怕多有不便……

　　秋蟬看出了方紫嵐心中所想，保證道：“小姐，我一定乖乖跟著你，絕不會添亂?！?p>　　“不是添不添亂的事?！狈阶蠉箶[了擺手，不愿多言，“總之，你留在宮中，還有皇后娘娘照顧你，若是出了宮……”

　　她沒有說下去，秋蟬紅了眼眶，“小姐……”

　　“這是怎么了？”阿宛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進(jìn)來，方紫嵐松了一口氣，剛要說沒什么，就見她放下手中藥碗，攬住了秋蟬的肩，“好端端的，你欺負(fù)秋蟬姑娘做什么？”

　　“誰欺負(fù)她了……”方紫嵐小聲嘟囔了一句，阿宛并未聽清，問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狈阶蠉拐砹艘聨?，隨手端過藥碗，一飲而盡，“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想出去走一走，你們請自便?！?p>　　登時，阿宛心中警鈴大作，她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了方紫嵐的手腕，“你瘋了嗎？你的腿傷還未痊愈，而且你身上的……”

　　“阿宛?！狈阶蠉共惠p不重地打斷了阿宛的話，輕輕地?fù)u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我不管?！卑⑼鸾跣U橫地吼道：“你若要出去，必須將我?guī)г谏磉?，否則免談！”

　　“阿宛……”方紫嵐愣了愣，阿宛抓著她的手緊了緊，“還是說，你想逃？”

　　逃？方紫嵐啞然失笑，阿宛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謝晏平大人在宮城外一連跪了兩日，水米未進(jìn)，直跪到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其他大人見狀紛紛上書，要求徹查許攸同大人府上走水一案，陛下已經(jīng)允了?！?p>　　聞言方紫嵐的神情凝重了幾分，既然李晟軒迫于壓力要徹查，那看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在謝晏平這邊查出什么之前，她必須要找到是何人想殺許毅，致使莫涵成了替死鬼。

　　江南，她是去定了。至于阿宛……

　　這是出京城路上，方紫嵐第十次側(cè)頭去看阿宛了，看得她不勝其煩，忍不住問道：“你總是看我做什么？”

　　“好看?！狈阶蠉闺S口接了一句，之后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你師父知道你要隨我去江南嗎？”

　　“應(yīng)該，知道吧。”阿宛說得很心虛，方紫嵐挑了挑眉，“你沒有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