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搖了搖頭,“我想你每日吃藥,蠱毒穩(wěn)定輕易不會發(fā)作,一時用不到救急的藥,就沒有告訴你換藥材的事。誰曾想……”
“阿宛,你莫要慌?!狈阶蠉鬼槃葑プ×怂氖郑矒崴溃骸拔蚁嘈拍?,你也要相信自己?!?p> “可如今林家村這個情形,你若是昏迷不醒,我該怎么辦?”阿宛明顯慌了神,方紫嵐捏了捏她的手,輕聲道:“阿宛,我下面說的話,你仔細(xì)聽好了?!?p> 阿宛咬了咬唇,“你說,我都聽你的?!?p> 方紫嵐緩緩道:“這兩日你切記留神那小孩,一旦他死了,你就投毒殺了那女人。然后出村去找阿鈺和老曹,告訴他們林家村之人皆死于瘟疫,天氣漸熱,為防止尸臭擴(kuò)散瘟疫蔓延,必須放火燒村?!?p> “若是那小孩命大活下來了呢?”阿宛追問了一句,方紫嵐淡聲道:“那就遵守和那女人的承諾——三日之后,帶那小孩出村。但是,那女人必須死?!?p> “三日之后,雖然沒有超出你的半月之期,但時間也很近了?!卑⑼鹕袂檐P躇不安,“而且我沒有把握,到時你能否醒過來……”
她沒有說下去,方紫嵐定定地看著她,“所以我把這一切都托付給你了。若是我醒不了,你和林建就按我說的做。林建被我嚇得夠嗆,不敢不聽話?!?p> “那女人……”阿宛試探地開了口,方紫嵐斬釘截鐵道:“必須得殺。若是那小孩死了,誰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更何況她本就是共謀幫兇,嫣兒姑娘的死,她也有份。你把她盯好了,該殺的時候就殺,千萬不要手下留情?!?p> 阿宛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你。”
“阿宛,半月之期內(nèi),阿鈺和老曹無論如何都會幫我撐著,我醒不醒外面都不會有事。”方紫嵐神情冷峻,“可若是半月之期到了,我仍昏迷不醒……”
她頓了一頓,似是下定決心般,沉聲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我弄醒。”
“什么法子?”阿宛的聲音有些抖,她知道根本瞞不過方紫嵐,然而她還是忍不住害怕,害怕被她窺探出自己內(nèi)心的焦灼彷徨。
“我知道你有法子?!狈阶蠉拐f得篤定無比,“不論多么兇險,你盡管用便是。我這條命,交給你了?!?p> “我……”阿宛囁嚅著一個我字,卻不敢接口說下去。
方紫嵐沒有強(qiáng)迫阿宛說些什么,只因她眼皮沉重,意識漸漸模糊,這種時候什么都由不得她。
阿宛見方紫嵐雙眼緊閉,心中只覺五味雜陳。她或許是對那對母子存了惻隱之心,但出身鬼門的她,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她的手,也是沾過鮮血的。
思及此她倏然愣住了,說起來這兩年自從她跟在方紫嵐身邊,便沒有動手殺過人,甚至連傷人都不曾有過,仿佛真是一位救死扶傷的醫(yī)女了。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是方紫嵐把她保護(hù)得太好了,好得讓她幾乎快要忘了,自己原本是沉淪在黑暗中,永世不能脫身了。
“方紫嵐,你放心,無論是半月之期,還是三日之諾,我都會幫你守住?!卑⑼鹂粗媲跋萑牖杳缘娜耍袂閳砸?,“我不會手下留情的?!?p> 她說罷凝神為方紫嵐施了針,然后就靠坐在床榻邊守著她。之后兩日,她每日不是為她熬藥施針,就是看顧那對母子的病情。
至于林建,他一連兩日沒有見到方紫嵐,心中奇怪但又不敢直說,只得旁敲側(cè)擊地問阿宛。而阿宛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方紫嵐舊傷復(fù)發(fā)需要靜養(yǎng),把他打發(fā)了。
直到第三日夜里,阿宛一邊忐忑地守著方紫嵐,一邊思慮三日之期即將過去,可那小孩仍是高熱不退只剩一口氣了,若能挨到明日清晨,她該如何做?是帶他出村,還是……
她正想著,就聽一聲凄厲的喊叫,在深夜里顯得尤為突兀,讓她忍不住頭皮發(fā)麻。
“阿宛姑娘?”林建的聲音自門口傳來,阿宛走到門前打開了門,“你也聽到了?”
“是,太瘆人了?!绷纸嘀粡埬?,“要不我們?nèi)タ纯矗俊?p> “好。”阿宛秀眉微蹙,跟在林建身后走向了那對母子所在的屋子。
屋門虛掩著,一推即開。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一起走了進(jìn)去,只見女人緊緊抱著那小孩哭得撕心裂肺,“衡兒,你醒醒,你別丟下娘一個人。衡兒!衡兒……”
她一聲比一聲絕望,阿宛走上前去,就見那小孩身體僵直,顯然去了有一會兒了。
見狀不知為何,阿宛忽然覺得心底松了一口氣,卻在一瞬之間生出一股寒意,原來她的內(nèi)心竟是期盼那小孩……
她不敢再想下去,正欲上前安慰女人幾句,然而還未開口就聽那女人狠狠道:“你們不要過來!衡兒已經(jīng)死了,你們還想怎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宛矢口否認(rèn),女人聲聲泣血,“衡兒已經(jīng)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只求你們再給我兩個時辰,等天亮了,我送衡兒進(jìn)祠堂,之后……”
她死死地咬著唇,聲若蚊吶,“我便去陪衡兒,我們一家人永遠(yuǎn)也不會分開了。”
阿宛沉默不語,半晌才開口道:“好,我答應(yīng)你,再給你兩個時辰?!?p> 林建始終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直到和阿宛出了屋子,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方大人……”
“林家村有祠堂嗎?”阿宛打斷了他還未問出口的話,他抿了抿唇,收了問題轉(zhuǎn)而答道:“有的,林家村是個小村,村里都是同宗同族人,所以只有一間大祠堂,就在村中心,離這不遠(yuǎn),昨日我還把弟兄們的骨灰送進(jìn)去了?!?p> 聞言阿宛追問道:“林家村的人死后,骨灰都會送進(jìn)去嗎?”
“那倒也不是?!绷纸ń忉尩溃骸爸挥心卸〔趴扇腱籼茫乙话愣际桥莆蝗腱籼?。”
阿宛神情凝重,轉(zhuǎn)身走了回去。她走到女人身后,見她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木頭,還有一把短刀,專心致志地刻著什么,口中念念有詞,反復(fù)說著“娘很快就去陪你”。
阿宛看了好一會兒,見那女人連割破了手都不自知,神情透著瘋癲卻仍一筆一劃刻得認(rèn)真,她看不出端倪最終還是離開了。
某紫不吃香菜
沒有誰能一直活在別人的保護(hù)之下,阿宛:我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