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踏入刑房,只見匪首被嚴嚴實實地綁在柱子上,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嘴里還塞了布條,不由地問道:“獨孤將軍這是……”
獨孤信解釋道:“為了防止他自戕,這是最好的法子了?!?p> “原來如此?!狈阶蠉裹c了點頭,獨孤信示意牢房的守衛(wèi)把匪首口中的布條拿走。
布條剛被拿開,匪首就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們這些陰險的漢人,要殺便殺,我沒什么好說的!”
“誰說要殺你了?!狈阶蠉刮⑽⒁恍?,“說吧,呼延可汗的殘部還有多少,藏在了哪里?說出來我就留你一個全尸?!?p> “你休想,我是什么都不會說的!”匪首惡狠狠地盯著方紫嵐,只見她緩步走了過來,停在了他的面前,“看來你是想死無全尸。讓我想想看,盧塞婭和她手下那些三元村的人怎么死的來著?”
她說著頓了一頓,故作為難地皺起了眉,然后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是被盧塞婭養(yǎng)的那群狼撕碎了,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你住嘴!”匪首猛地搖頭,大喊道:“你不要說了,不要……”
“不要什么?”方紫嵐冷冷地打斷了匪首的慌亂,寒聲道:“按照你們蠻族人的說法,死無全尸的人,靈魂是不會得到善待的。這樣想來盧塞婭怕不是孤魂野鬼,怪可憐的。怎么辦呢?你就是死,也見不到盧塞婭了。不僅死后見不到,以后生生世世,都見不到?!?p> 方紫嵐一字一句地說著,臉上的笑容近乎妖異,她湊到匪首近前,與他不過咫尺之隔。
她看著他的神情從驚惶變?yōu)榭謶郑罱K絕望染上了他的臉龐,讓他面如死灰,再無絲毫光彩,“殺了我吧?!?p> 簡單的一句話卻仿佛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和面前的人相比,似乎他才是重傷垂死的那一個。
“你可認得此物?”方紫嵐從懷中拿出一個骨哨,捧在掌心中放在匪首的面前,他的視線黏在了骨哨上,再也移不開,“這是盧塞婭的,怎么會在你手上?”
“盧塞婭的性命都是我奪的,更何況這么一個小物件。”她說著把骨哨握在手中,漫不經(jīng)心地拋向空中。
匪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直到骨哨再次落回她的掌心,才松了一口氣,囁嚅道:“你把骨哨與我陪葬,我就什么都告訴你。”
“一言為定?!狈阶蠉拱压巧诖鞯搅朔耸椎牟弊由希罢f吧。呼延可汗的殘部還有多少,藏在了哪里?”
“可汗的部下,除了我都已經(jīng)死了?!狈耸茁曇艉艿?,痛苦的模樣不似作偽。
“兩金之亂時,李晟軒殺了我們不少人,剩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不足幾百人。我想帶著盧塞婭到西域來避避風(fēng)頭,以后再回去。可盧塞婭說她答應(yīng)了她姐姐,一定要把上官敏那個孩子帶回來,堅決不肯和我走?!?p> “幾百人就這樣一分為二,愿意走的就跟著我來了西域藏身,不愿意的就陪盧塞婭留在了大漠。鎏金城一役后,盧塞婭給我寫信說上官家落馬,她的機會來了。還說大京朝廷在鎏金城外建了三元村,他們扮作落難的蠻族貧民在那里安頓下來,要我去與她會合,助她一臂之力。誰知我還未來得及召集兄弟們過去,就聽說了你屠盡三元村的消息……”
匪首悲痛欲絕,聲音也愈發(fā)沉重,“我只恨我自己,不能趕到盧塞婭身邊,與她同生共死。如今也不能為她報仇,實在是沒用……”
“你能想出用華納斯來換我,也算是有些謀略?!狈阶蠉馆p嘆一口氣,“可惜,你本事不夠,留不住我?!?p> “留不住?”劫匪好似聽到什么好笑的話一般大笑出聲,“若不是我想用你來祭奠我族亡靈,那日又怎會妄圖留你活口,誰曾想?yún)s被你反殺一招?”
“用我做祭品,倒是很有野心?!狈阶蠉固袅颂裘?,“然而,你的本事?lián)尾黄鹉愕囊靶模Y(jié)果只能是淪為階下囚。一路走好吧?!?p> 她說完轉(zhuǎn)過身看向獨孤信,“獨孤將軍,該問的我都問完了。我答應(yīng)留他一個全尸,還請獨孤將軍成全?!?p> “方大人請便?!豹毠滦艣]有什么異議,方紫嵐袖中匕首一閃而過,匪首的胸前已多了一道血洞,登時斃命。
方紫嵐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擦干了匕首上的血漬。
她看著光亮如新的匕首,定了定心神,然后開口道:“我還有一事想要拜托獨孤大人?!?p> “方大人但說無妨?!豹毠滦趴聪蚍阶蠉?,她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請獨孤大人派人把這匪首的尸體送到北境三元村舊址,與盧塞婭葬在一起吧。”
“方大人……”諸葛鈺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被方紫嵐打斷了,“都是亂世中的可憐人。要怪只能怪他們生錯了年代,長錯了地方?!?p> “方大人有心了?!豹毠滦庞挠牡貒@了一口氣,“也罷,我應(yīng)了方大人便是?!?p> “多謝獨孤將軍。”方紫嵐拱手行了一禮,腳步有些不穩(wěn),“我重傷未愈,就先回去休息了?!?p> 一旁阿宛見狀趕忙上前去扶住了她,兩人與獨孤信和諸葛鈺告辭后,就回了屋。
然而方紫嵐還未和阿宛走回屋,就在廊下遇到了來探望她的方立人和華納斯,還有跟在他們身后一并前來的方立輝。
她無意與幾人多做糾纏,打過招呼后就準備各自道別回去休息了,誰知幾人卻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
華納斯說著一口標準流利的漢話,神情中滿是謝意,“方大人的救命之恩,華納斯感激不盡?!?p> 方紫嵐擺了擺手,“我不過是做了應(yīng)該做的,薩珊小姐不必如此客氣?!?p> 方立輝站在旁側(cè)看戲般的似笑非笑,道:“方大人這是哪里話,此次薩珊小姐與我堂兄都是命懸一線,若非方大人手段凌厲,只怕在劫難逃。說起來是該好好感謝方大人。”
他話中有話讓方紫嵐不由地冷了神色,“方公子,北境一別,沒想到在這見到了。”
某紫不吃香菜
有情皆孽,無人不冤。然在亂世的某時某刻,許是少了冤孽,多了仇怨。 孰是孰非,不過立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