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格羅十多年前是一個半吊子畫家。
在賭博敗掉最后一點家產(chǎn)后,用一條腿被打斷的代價,賴掉了欠債。
自那以后,他就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整日露宿街頭,艱難求生。
一日三餐……
唔!準確的說,并沒有三餐這種概念。
他所有食物都靠翻找垃圾解決,饑寒交迫,掙扎在死亡的邊緣。
和其他流浪者一樣,瘸腿格羅是這個城市里的隱形人口。
只要不倒在路上,沒人會關(guān)心他們的死活。
可就在十幾分鐘前,格羅吃上了一頓大餐!
至少對他而言,絕對豐盛。
實際上,他已經(jīng)快忘了熱烘烘的土豆泥是什么味道。
那三大碗帶肉沫的骨頭湯,比他前半輩子喝過任何湯都要香!
對方給他的任務(wù)很簡單,但是報酬卻十分豐厚。
去銹水街,挨家挨戶敲門,記住開門的人長什么模樣。
記住一個,就能吃一頓飽飯!
盡管有些疑惑,不過他根本無法拒絕。
可惜的是,衣不蔽體的流浪漢是沒辦法完成這個任務(wù)。
臭烘烘的他們會被巡邏的戍衛(wèi)隊員直接扔出來。
銹水街可不是貧民區(qū)。
流浪者的出現(xiàn)有礙觀瞻。
而且?guī)缀跛械闹挟a(chǎn)階級和富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理念:窮生奸計,富長良心。
所以,這些流浪者在他們的眼中,從來都是不安定的因素,極為反感和排斥。
戍衛(wèi)隊員本身職責(zé)所在,當然不希望給自己惹麻煩,所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將這些流浪者驅(qū)逐,確保所負責(zé)區(qū)域的太平。
為此,格羅又獲得了一次洗澡的機會,還換上一套沒有補丁的干凈衣服。
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遠,一個藏在陰影中的人悄悄跟上了他……
半個小時后,安靜的街道上偶有行人經(jīng)過,陰影流動,消失在街角。
那個幻想著下一頓美味的瘸腳畫家,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德維克站在窗前,輕輕的吐了個煙圈,徑直飛向窗外,然后迅速被海風(fēng)吹散。
房間內(nèi),一旁的陰影中,突然傳出了沙啞聲音:“已經(jīng)確定了,那伙人藏在銹水街84號?!?p> “繼續(xù)監(jiān)視,注意安全?!?p> 德維克沒有回頭,瞇著眼睛看向遠方,淡淡說道。
陰影涌動,隨即消失無蹤,房間里再次沉寂下來。
過了片刻,德維克坐到桌邊,提筆開始寫信。
信封面皮之上,黑色的墨水寫下幾個地址。
博森莊園、維納爾街50號、金蘭花街38號……
最后想了想,德維克將寫有金蘭花街38號那一封撕掉,扔進了垃圾簍里。
叮叮!
金屬鈴鐺被他輕輕拉響。
幾個呼吸后,在前臺負責(zé)的酒保走了進來。
德維克指了指桌上的幾封信,吩咐道:“找個手腳干凈的,把這幾封信按照地址送出去,一定要盡快送到,不得有誤!”
身材高大的酒保接過了信,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德維克含著煙斗,走到了窗邊,看向某個方向,幽幽地說道:“這海風(fēng),越來越?jīng)隽税?!?p> ……
休息室里,氣氛有些凝重,卡珊也坐在桌邊。
桌尾邊上,站著個頭戴禮帽,表情微微有些緊張的軍官。
身材挺拔,服裝整潔,看樣子官職應(yīng)該不低。
然而,他在這房間里卻連大氣都不敢出,整個人的神經(jīng)都繃得緊緊的。
他是被派來求援的。
死者數(shù)量已經(jīng)增加到了十六個!
不過,送過來的檔案很薄,只有十六張畫像,大多數(shù)的畫像上連名字都沒有。
麥克隊長的位置空著,幾分鐘前,他已經(jīng)回時序神殿匯報消息去了。
這一連串的謀殺……不,應(yīng)該說是虐殺,有可能是邪惡儀式的延續(xù)。
又過了十多分鐘,休息室的房門被推開。
麥克毫無表情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
不過,他身后還有一位穿著素布長裙的圣潔人影,也是馬丁生死之交的熟人。
緹雅!
兩人先后走進了房間。
緹雅飛快的看了馬丁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平視正前方。
阿爾德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動著,視線在馬丁身上晃來晃去,不知道想些什么。
“這些是死者的畫像,圖上還標注了死亡地點?!?p> 卡珊將桌上的檔案遞給緹雅。
將畫像翻動了一遍后,緹雅空靈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先去現(xiàn)場看看吧,分成兩組,你、你跟著麥克隊長,其他人跟我一隊?!?p> 被點到的是阿爾德和弗萊。
這樣一來,就是馬丁、多里亞尼和緹雅一組了。
阿爾德明顯地皺了下眉頭,看下馬丁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長。
馬丁則是眼觀鼻鼻觀心,權(quán)當沒有看見。
緹雅撕下一半的畫像,遞給了麥克隊長,提醒道:“保持謹慎,有什么發(fā)現(xiàn)先聯(lián)系我,這一點千萬切記!”
麥克趕緊雙手接過畫像,面色崇敬的敬了一個軍禮。
在他的帶領(lǐng)之下,三人小隊動作十分迅速,拿到畫像后就立刻出發(fā)了。
阿爾德臨出門前經(jīng)過馬丁身邊時,還沖著他擠了擠眼睛。
馬丁同樣對此視而不見。
隨即,他和多里亞尼也站起身來,跟著緹雅離開了房間。
只剩下卡珊,默默的看著馬丁遠去的背影,眼中饒有趣味。
不對,還有一個充當背景墻的軍官……
“你先回去吧,再發(fā)現(xiàn)類似的尸體,還是一樣的處理流程,保護好現(xiàn)場,派人去神殿送信,明白嗎?”
卡珊吩咐道。
“明白!”
軍官連忙立正,行了個軍禮,飛快地離開了這房間,長出了一口氣。
跟這些人同處一室,壓力實在太大,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難……
三人坐在馬車上,氣氛有些詭異。
馬丁有心打招呼,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緹雅也沉默不語。
多里亞尼察覺到了氣氛的凝滯,索性當起了小透明,全然是一副打坐的狀態(tài)。
最后,還是馬丁先開口打破了這種有些詭異的沉默。
他的視線在緹雅的腹部晃蕩了一圈,回到了她的臉上。
“你的傷怎么樣了?”
他略帶關(guān)切地問道。
“謝謝關(guān)心,已經(jīng)痊愈了?!?p> 緹雅淡淡地答道。
“那就好?!瘪R丁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本來還想問一些事的,比如讓緹雅幫忙找一找蒼白之詩的信息,或者能不能帶他進時序神殿的藏書庫……
雖然只見過兩面,但畢竟是過命的交情,馬丁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但眼下有個多里亞尼在邊上,這些話只能暫時憋在心里。
沒過多久,馬車抵達了第一個目的地。
貧民區(qū),臟亂的街道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腐臭味。
三人下車后,在戍衛(wèi)隊員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一個狹窄地小巷里。
尸體被一層麻布蓋著。
不過,這次的尸體比周三那堆肉塊要好太多了。
至少從外形上就能看出來是一個人類。
死者男性,大概五六十歲,臉上皺紋很多,無法判斷準確年齡。
麻布拉開,被打開的胸腔露了出來,血腥味也隨之散發(fā)出來。
還有不少的綠頭蒼蠅也跟著飛了出來。
胸前的肋骨被活生生從中掰開,高聳起來,但是胸腔里卻空空如也。
心、肝、脾、肺、腎全都不見了,只剩下些許直腸以及一層凝固的黑血,還有飛來飛去的蒼蠅。
多里亞尼臉色微微發(fā)白,雙拳緊攥,身體也因為繃得太緊有些顫抖,似乎還是不太習(xí)慣看見尸體。
馬丁雖然心里不適,但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承受能力總算是好了很多。
他不懂破案,也不是偵探小說的愛好者,所以沒辦法看出來尸體的死亡時間。
緹雅則顯得經(jīng)驗豐富,檢查了一下尸體的其他部位,然后就得出了結(jié)論。
她抽出那張死者的畫像,用筆在上面記錄著。
【死亡時間,九月二十二日晚?!?p> 【受害者被控制住后,兇手用一帶弧度的利刃劃破胸膛,取走了所有內(nèi)臟……】
二十多分鐘后,三人抵達了第二個地點。
死者的模樣與第一個沒太多區(qū)別。
只不過,尸體的腐爛程度更甚一點。
胸腔內(nèi),肋骨間,已經(jīng)能看到鉆進鉆出的白色蛆蟲。
……
第三個地點。
馬丁看著那具十分“新鮮”的尸體,胃液還是上涌到了喉嚨。
沒辦法,老是看這些東西也會惡心,特別是在緹雅純潔外表的巨大反差下。
尸體內(nèi)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但是還沒招來蚊蠅。
死者稍微年輕了一些,但面黃肌瘦,一副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模樣。
又是個流浪者?
為什么死者全是流浪者……
馬丁心里有些疑惑。
流浪者無親無故,露宿街頭,儼然是一群被遺忘的人……
難道是為了隱蔽?
不對啊,尸體完全沒做任何掩飾。
真想隱蔽的話,隨便找點東西蓋住,可能到現(xiàn)在都還沒被發(fā)現(xiàn)。
馬丁心里一動。
這……難道是限制條件?
想到這個,他就非常熟悉了。
一般來說,儀式會對材料會有一些特殊的限制條件!
比如他前一陣收集過的“純黑色馬匹的血液”。
馬血好找,但是純黑色的馬就少見了。
所以,殺這么多人,是為了完成某個儀式?
馬丁想起了血腥小樓里那個殘缺的圖案。
召喚儀式!
如果說流浪者的內(nèi)臟是儀式材料之一,那么殺了十多個人,這么多的內(nèi)臟,全都要用來繪制召喚儀式的圖案……
腦海中各種念頭飛速轉(zhuǎn)動,馬丁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然后又飛快地溜走了。
緊皺眉頭,極力思索的馬丁再次坐上了馬車,和緹雅、多里亞尼一起前往下一個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