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ān)將近,賈珍身為賈氏一族的族長,早命人開了宗祠,并派人進(jìn)祠廟中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清掃上房,以備懸供遺真影像。此處不多贅述。
這日,賈珍將一應(yīng)外面事務(wù)囑托完后,回到屋內(nèi)與尤氏一并用膳,正巧看見正從尤氏上房中退避出來的賈蓉之妻許氏。許氏對賈珍行了禮數(shù)后,便匆忙離去了。
賈珍由丫鬟伺候著褪去外袍,凈了手坐在了椅子上,看向尤氏,說道:“相較于那邊府上,咱們這邊近來倒是冷清了些?!?p> 尤氏知道賈珍脾性,畢竟不久前因林黛玉與王攸小定一事,榮府那邊上上下下皆是從中賺了不少銀子,自然而然的令賈珍眼紅了。
“那可是老太太和王家舅太太的決定!”
賈珍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賠笑道:“我不過就這么一說,往日里鳳丫頭總說她王家如何如何強(qiáng)過咱們家,我聽了自是一笑。”
“那你那年還讓蓉兒去她那借那架玻璃炕屏過來擺在家里又是為何?我記得當(dāng)時那位貴客可是大為贊賞那道屏風(fēng)的華麗和做工的?!庇仁弦残χf道。
“可惜那總歸是人家的,不是咱們自家的東西!”賈珍回想起當(dāng)日的情境,依然與有榮焉,不由羨慕道:“王家這幾年運(yùn)道也未免太好了些,且不說王家舅老爺如何,就說那鳳丫頭的娘家兄弟,我前兒出城前往玄真觀探望老爺?shù)臅r候,老爺還問了我一聲他,我回說了他去江南道出任御史去了?!?p> “老爺可還說了什么?”尤氏也覺得好奇,不免問道。
“老爺先是震驚了一下子,然后又嘆了一口氣,最后反倒冷笑了一聲。我不解其意,便是退了出來?!辟Z珍面色悻悻。尤氏見他這般模樣,知道這不過是賈珍的借口罷了,就算賈敬未訓(xùn)責(zé)于他,多半他也領(lǐng)會了其中深意,無外乎是賈敬嗤笑賈珍這一代人不如王攸罷了。
“不說這些了,咱們今年春祭的恩賞可領(lǐng)了不曾?”賈珍問道。
“今早的時候我就打發(fā)蓉哥兒關(guān)去了?!?p> 賈珍點了點頭,得意的說道:“咱們家雖不等這幾兩銀子使,多少是圣上天恩。早關(guān)了來,給那邊老太太見過,買了祖宗的供物,上領(lǐng)圣上的恩,下則是托了祖宗的福。咱們哪怕是用一萬兩銀子供祖宗,到底不如這個又體面,又是沾恩錫福。除咱們這樣的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襲窮官的家里,若不仗著這銀子,拿什么上供,過年?真正是皇恩浩大,想的周到!”
尤氏聽他這么一說,也連忙贊同的附和道:“爺說的正是這話!”二人正說著,只聽得外面有人回說:“哥兒來了?!辟Z珍收了臉上的笑容,命人叫他進(jìn)來。只見賈蓉捧了一個小黃布口袋進(jìn)來,不過他的臉色卻是有些不大好看。
賈珍見狀,反問道:“怎么去了這一日?”賈蓉回道:“今兒不在禮部關(guān)領(lǐng),說是分在了光祿寺庫上。孩兒去了光祿寺后,才領(lǐng)了下來。”
“既是領(lǐng)了下來,那你這是何故?難不成被人欺負(fù)了不成?”
“父親你自己瞧吧!”賈蓉恭敬的將手上的小黃布口袋遞到了賈珍手中,賈珍接過,只是輕輕一掂量,便是知道是什么緣故了,這黃布口袋中的銀子較之去年反倒少了,而且還是大差了,于是賈珍看向賈蓉,要其給自己一個解釋。
“今年不少人家都是沒領(lǐng)到,咱們家這還算是好的了,光祿寺的官兒說因北疆戰(zhàn)事,朝廷府庫吃緊,他們還說不止咱們家,京都中絕大多數(shù)官員的俸祿眼下都指望著揚(yáng)州和交州的稅銀呢。若非那光祿寺的官兒和父親您關(guān)系不錯,孩兒指不定連這點銀子也拿不到了,我還聽說這銀子還是上皇從自己的私庫里取來的,按照上皇給的名單發(fā)放的?!辟Z蓉放出了數(shù)個消息,聽得賈珍有些心驚。
賈珍看著黃布口袋上正面的“皇恩永錫”四個大字以及背面寫有“禮部祠祭司”的印記,加上那一行小字當(dāng)中的五百兩凈折銀,心里不大滋味,連桌上的珍饈玉液也味同嚼蠟。
“也罷,既然是朝廷有命,且又涉及國事,那也怨不得他們。蓉兒,你回頭去和那光祿寺的堂官以及寺丞說一聲,請他們年后有空了來家里,我請他們吃酒看戲!”賈珍囑咐道,賈蓉點頭稱是,乘機(jī)說道:“父親,這算算日子,那黑山村的烏莊頭應(yīng)該近幾日就能來了,他們那邊自然少不得孝敬!”
“哈哈,你說的極是!用完膳后你跟我一道去榮府見老太太以及給那邊的老爺太太請個安?!辟Z珍當(dāng)即哈哈大笑道,然后又對身邊的尤氏使了個眼色。尤氏起身,領(lǐng)著銀蝶等一眾丫鬟去替賈珍準(zhǔn)備盥漱用品及更換的靴帽。
“蓉兒,你去問問你璉二嬸子,正月里請吃年酒的日子擬了沒有?若是擬了,叫書房里開了單子來,咱們再請的時候,就不能重復(fù)了。舊年的時候不留心,重了幾家。不說咱們不留神,倒像是兩宅商議定了,送虛情,怕費(fèi)事一樣?!?p> “是!”
“這第二件事,你璉二叔近幾日總是往外跑,你偷偷命人跟去看看怎么回事?莫要叫人家騙了,也省的你璉二嬸子不放心!”賈珍提醒道。
“父親,您也不是不知道二嬸子轄制的那般厲害,就是放任二叔逍遙幾天也算不得什么!”賈蓉一臉壞笑的回道。
“你璉二叔我了解,雖說不論香臭,可也犯不著夜夜如此,你記著跟去瞧瞧就是!”
“是!”
“最后一件事,你二姨和三姨在南面受苦受累,我和你母親商議好了,等年后讓人去接他們進(jìn)京,這一來緩解你母親思親之苦,二來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賈珍說著說著,不由的心猿意馬起來。
“我也好久沒見二姨和三姨她們了,心里也想念的緊!這下好了,我們一家人又能在一塊了!”賈蓉同樣面露喜色,這算是極大的彌補(bǔ)了今日光祿寺領(lǐng)賞賜的不快。
父子二人愉快的吃過了飯,便是出門往榮國府而去。剛一出門,只聽得榮國府大門口放起了鞭炮煙火,噼里啪啦的聲音將賈珍賈蓉唬了一跳。數(shù)個小廝從大門中魚貫而出,騎上馬飛奔而去。
“珍大爺,我們璉二奶奶才剛生了一個小爺!”
泱上云逐
錫:同賜。賞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