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犯手臂高吊,一定是犯了重罪才受此酷刑,估計非奸即殺,像這樣的危險人物,你該離她遠點,以后不準再去那樣的地方了?!?p> 阿寧不說話了,沒有回答,像只蔫了的茄子一樣軟趴趴地癱在桌上。
辛丑看著這樣的她,心里隱約有些擔心,突然耳中竟然捕捉到誰正貼著院墻走動的聲音。
對方還沒湊近,他先聞到了一股脂粉味。
在教坊這種蛇龍混居的地方呆久了,如今的他光憑鼻子便能分別出人的高低貴賤來。
貧者身上所用的熏衣與香粉總是離譜,大老遠便能聞見,又久久揮之不去,好像生怕蓋不掉本身的寒酸味一般。
而越是金貴的人,所用的香氛就越講究,開始時只能聞到淡淡的一點,勾人遐想,湊近一些才能明確的分出味道,最后人離去了,身上的香氛卻不會馬上散掉,會一直留存在所存在過的地方,久久才會真正地散去。
憑著特別的香味,他認出了來人,正是安蕓郡主。
好個不知禮教的大膽丫頭!他心里不禁罵道。
卻又不敢輕易揭穿,到底她是主他是仆,開罪不起。
阿寧也覺察到了異相,豎起耳朵聽了一聽,向他投來示意的眼神。
他點點頭,表明自己已然知道了。
在他心里,十分好奇著這位郡主的心思,不知其到底如何?是一時興起,想來逗一逗他呢?還是真的……真的看上自己了?
如果只是前者,此事倒好了結,但如果是后者……
這廂里,他還沒思想出對策,阿寧倒先有了動靜。
只見她猛地一下站起,直接走到了供桌前面,取走花枝,操起花瓶和里面的半瓶水,飛快地一開窗,用力一控——“哎喲!”
干得漂亮!
但也只敢在心頭歡慶,畢竟還是聽到了小殿下的慘呼聲,若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像又有些太說不過去。
扯著嗓子,故意怩忸地喊道:“是誰在外頭?”
過了一會兒才傳來安蕓郡主的聲音:“喵~~”
禁不住一時笑開。
倒是哀嗥的很好聽,或許是只格外漂亮的貓吧?
罷了。
懶與笨蛋說分明,就此放過她好了。
“原來是野貓啊,真是不通人性,攪人清靜?!彼室庹f道。
阿寧關上窗子,拍了拍手掌,雙手叉腰,滿臉得意地坐了回來。
“啊、?。 弊潞?,她用手指了指窗外,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一看就是在質問此“賊”的來歷。
他赧然地笑了笑,只是解釋說道:“無妨,不用理她的?!?p> 當夜將她嚇跑,以為這樣她便能識趣些,不會再回來打攪他。但事后發(fā)現(xiàn),他可真是小瞧了這位郡主的頑劣與毅力。
三天過后,史國公府請歸寧喜宴,又來教坊點了一批樂正與師正過去助興,其中又有他。
說是頭里他在宋王府的技演深得人心,雖然只是新人,但在臺上游刃有余,節(jié)目新穎別致,模樣也十分惹眼,這才指明了要他去。
想起之前他在宋王府的確拜見過國公夫人,但經(jīng)歷過屏風一事,他仍心有余悸,無奈身份在此,他再是不愿,也沒有推脫的辦法。
收點完行頭上車,沿著大街行完一程,入了城東的地界,過了一會兒,進了偏門。
當天的技演并沒有什么不妥,全程順順當當,史國公夫人也沒宋王妃的特殊愛好,并沒有單獨召見他,但打賞仍是頗豐厚的。
他正坐在廳里喝茶,心情因為遇上這樣一戶知禮秉禮的人家而愜意了不少。
一陣細如絲線的香意偷偷引起他的警覺。
抬頭四下望了望。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公子,這是上好的果脯,是我家大奶奶特意賞下來的。”
一抬眼,可不正是安蕓郡主嗎?
扮完了客人,又扮婢子,這還真是沒完了!
有一絲絲不耐煩起來,他陰沉著臉,故意端著架子說:“放下吧,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p> 然后就別過臉,決心再也不去看她。
心里盤算著,或許這樣她就會認為他傲慢無禮,待人刻薄,而竟自嚇退了吧?
不過這一次的如意算盤依舊沒能成功。
見他愛搭不理,她反倒當著一眾的面直接質問起來:“你當真沒認出來我是誰?你真的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狠地拍桌而起,皺起眉頭,故意當眾辱罵她道:“好個不知羞恥的丫環(huán),這便是史國公府的規(guī)矩嗎?我的確只是一介泠人,但也不是誰都可以任意招惹的!”
他這樣說,是想故意給她一點難堪,好叫她知難而退。
卻沒料到手段用得太過,小丫頭被他這一嚇,竟然當眾哀哀的抹起了眼淚。
就連一旁的胡樂正都看不下去了,抬頭勸他道:“小丫頭年紀輕輕,怕是還識不全禮數(shù),見你生得好看,才特意多和說兩句話,何至于就動怒于此?喲喂,小模樣梨花帶雨的,真是叫人看著好不心疼。”
胡樂正說著說著人都已經(jīng)站了起來。
看出他目光不善,只怕郡主要在他手上吃虧,辛丑頓時就心軟了,一把牽起安蕓郡主的手,快快地將她牽到門外。
來到轉角的花園月門前,“你放手!”她毫不領情地甩開了他。
“胡鬧!”氣得他破口大罵道:“你一個姑娘家成日混跡在男人堆里,真不怕有遭一日誤失清白嗎?”
“我、我……”本來還急于爭辯的人突然雙眼一亮,猛然一把又抓住他的手,“你這樣說,是你其實早就認出我來了,對不對?”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他微有慍色的反駁道。
“不對,你一定認出我了!不然你干嘛急著牽我出來?”
“小丫頭,你身為別人家的丫環(huán),拿了人家的工錢,就該好好替主人家操心辦事,浪費時間與我羅唣,真不怕主母罰你嗎?”
“我才不怕呢,我是——”
急得他連忙打斷:“你叫什么名字和我沒關系!告辭!”
說完,掉首一走,急欲溜之大吉。
哪知這位郡主行事真是處處出人意料,竟然伸手一攬,直接從后頭一把抱住了他。
嚇得他登時臉色刷白,“小丫頭,這……這可使不得!別叫人看見了!”
“看見了又如何。我、我對你一見鐘情!我……”
“住口!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豈可口出穢言!你快放開我!別叫其他人看見了!”
“哼,鐘情于一人哪里就污穢了?我就是喜歡你,自從上回見你一面,我就已經(jīng)忘不了你了!”
“但我孤身一個,并沒有成親的打算!”
“我不管這些!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