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靜室中,玉霧繚繞,霞光升騰,如虛似幻,一片仙家福地之象。
正中蒲團(tuán)上,有一少年道人盤膝而坐,眉眼口鼻之上隨著道人運(yùn)持功法,一吐一納之間有玄色霧氣蜿蜒而出,再徐徐而進(jìn),如是往復(fù)。
突然,滿室煙氣募然一停,任御張開雙目,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滿地俱都是書簡,紙張。
前方洞壁上留下的孔穴中有一道亮光透入,不知不覺中,原來是已經(jīng)過了一夜了。
此刻的他非但不覺疲累,反而神清氣爽,五感清明,心中一片寧靜。
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也為之一變,散發(fā)出縹緲出塵之氣,似謫仙人入凡。
如果任御能夠望見自己,就能發(fā)現(xiàn),他的面孔上此時浮現(xiàn)一層層晶瑩玉色,在滿面上流轉(zhuǎn)不停。
雙目更是平靜,幽深似淵,這說明,從今日起,他已是一步踏入了蘊(yùn)氣境的‘道基’的境界,并從‘道基’之境直接跨過,邁入了后天真元返先天法力之階段,即蘊(yùn)氣境最后一個境界‘氣返先天’之境。
就在這是,一種玄妙之感自虛無中來,落至腳下涌泉穴之內(nèi)。
在其中醞釀,變化,改造。
良久,化為一道神通種子,似金石落地一般滴溜溜旋轉(zhuǎn),發(fā)光,緩慢而堅定的改造著他的雙腳。
任御有感,這枚神通種子名為咫尺天涯,修至大成一步間可入九天,一步間可踏幽冥黃泉。
和道家神通縮地成寸類似,即一步踏出,千萬里一晃而過。又有斗戰(zhàn)殺伐之能,一步間邁至敵方頭頂,鎮(zhèn)壓而下。
神通衍生自有定數(shù),或是機(jī)緣巧合,或是得他人傳承,或是修道人經(jīng)過天地大道交感自身孕育而出。
但觀神通本身,各有玄妙,只是側(cè)重點不同。
有的偏向于殺伐,有的偏向于守御,又有的比較適合演算,更有的對于煉器布陣方面多有禪益。
但無一例外,全是在功行破境之時顯化而出,本質(zhì)上來說無有強(qiáng)弱之分,但和修道人自身悟性,機(jī)緣,修持的功法,心性息息相關(guān)。
同樣的修行法訣,不同的人修持后所誕生出的神通也不盡相同,如:
千里眼,順風(fēng)耳之類就是由于原身在眼,耳之感官優(yōu)于長人,又和自身修持功法,心性所契合,才生化而出的。
任御現(xiàn)下所修持的神通玄異有兩種,就是雙眼誕生出的‘破妄神目’和雙腳衍化出的‘咫尺天涯’。
一是經(jīng)過金字小字轉(zhuǎn)化的煙氣入目而得,一是今日破鏡,筑基有成后所得。
兩大神通,可殺伐,可遠(yuǎn)觀天地,破妄得真??纱?,可蓄勢鎮(zhèn)殺敵手。
雖然還是沒有生出任御所期望的守御類神通,但也可以說進(jìn)退有據(jù)。人間之大,他想去看看。
任御將手中竹簡一甩,運(yùn)起神通咫尺天涯快走幾步,已是到了洞窟石門之前,按下機(jī)關(guān),拿開封門石條,一步跨出。
走出幾步他才頓住腳步,訝然看了看雙手,這條封門石重達(dá)千斤,盡管他不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注重鍛煉身體,身強(qiáng)體健,可是剛才就輕輕一拉,就將重達(dá)千斤的封門石撥至一旁。
他不覺恍然,之前常聽師傅說,修道人自鑄就道基之后,雙臂之間千斤巨力自生,目能望見霧中細(xì)小之物,耳能聽見方圓十里蟲吟,幾近仙人。
雖說自己修行‘大乘’道法,與以往修道人大有不同,可剛剛封門石條重達(dá)數(shù)千斤,自己就輕輕一撥,就把撥至一旁。顯然他自身氣力已遠(yuǎn)遠(yuǎn)超過數(shù)千斤,不然也不會那么輕松。
募然間,九個金色小字劃過腦海,“得靈泉,鑄無缺,傳我法?!?p> 任御雖然不愿,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方能一舉踏入先天,跨過道基和‘大乘’道法關(guān)系密切,雖有自身根基深厚,水到渠成之有關(guān),無‘它’之助,但絕無可能鑄就無缺道基,更別說“氣返先天”之境。
只因任御還在蘊(yùn)氣境‘真元化液’境界時就已經(jīng)是先天神元,所以他才能一步登天,離鑄就金丹只有一線相隔。
想到這里,任御神色復(fù)雜,口中喃喃道:“修行中人講究心念通達(dá),而自己有大因果纏身,也不知道是好是壞?!?p> 這時,一道清悅鶴唳聲就傳來,順著聲音,任御向遠(yuǎn)方山間望去,此刻正值旭日初生,云霧開散,點點金芒灑向大地,山間林木,石崖溝壑間盡披金霞,似王,帶冠加冕,煌煌而氣直沖云霄。
任御灑然一笑道:“大道高遠(yuǎn),道法難修,即使途中,關(guān)險隘狹,蠅營擋道,我輩應(yīng)當(dāng)一步一印,一劍一殺,披荊斬棘,肅清前路,方不負(fù)如此機(jī)緣。”
山間石壁上,少年道人臨崖而立,身軀挺拔有力,幽深似淵般的雙目望向遠(yuǎn)方,有風(fēng)吹來,玄色道袍颯颯作響,又波瀾漸平,復(fù)歸風(fēng)和日麗。
……
玄頃,宏大金光落下,維周自里走了出來,望見崖邊的任御忙躬了躬身道:“恭喜老爺功至上境,自此已是仙家中人,需要維堂午間多做幾道菜以視慶賀么?”
任御神色淡然的望了望維周,揮手打斷了其欲言欲止道:“不必如此麻煩,我輩修行中人沒有那么多的繁縟禮節(jié),這你又是從哪里聽到的奇言怪論?!?p> 維周望見任御平靜如水般的雙眸小心翼翼道:“是閑暇時候在書上看到的?!?p> 任御也沒有怪罪維周的意思,只是有些許好奇,隨口一問,此輩生靈雖誕生于道觀,受任御統(tǒng)攝,但在其誕生之時受到冥冥之中影響,性格,做事方式已定,隨然后天還能改變,他卻沒有那種心思,只要不犯重大錯誤,懶得多言,任其發(fā)展。
任御笑了笑道:“你來找我何事?”
維周聽到后神色一正急促道:“從昨日開始,山下有個精悍大漢到處轉(zhuǎn)悠,時不時看向道觀,我以為是路過的生人,見今天還在,就來通知老爺。”
任御神色平靜道:“且不去管他,維守還未醒來么?”
維周望見任御神色平靜,無有急躁后,自身也平靜了下來道:“未醒,老爺需要維周去盯著那人么?”
任御想了想道:“也好,你先去盯著,如若此輩生事,你再來告知于我。”
“是,老爺?!本S周說完便金光一閃,消失而去。
任御看見維周遠(yuǎn)去后也不運(yùn)轉(zhuǎn)陣禁,邁步向陣禁中心走去,幾步間已來到了此間,見一身穿白色道袍樣的少年童子憑空而臥,身軀蜷縮,口鼻間無有人類氣息流出,沉沉而眠。
也不動作,就這么一直站著,大概有三十個呼吸后道:“你是在裝睡還是沒有醒來?”
說完后定睛看去,一片平靜便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已經(jīng)蛻變完成了,還沒有醒來,就是在裝睡?!闭f完依然是毫無動靜,無有變化。
之后不管任御說什么,白衣童子依舊沉睡,無有一點反應(yīng),就像真是還未蛻變完成一樣。
任御笑了笑道:“既然說話對你無用,我就要用別的手段叫你醒來了,本來看你裝睡也沒打算喊醒你,只是貧道最近要下山一趟,維周,維堂畢竟不主管陣禁這方面,為了道觀安穩(wěn),也只能把你喊醒了?!?p> 說完任御便不在遲疑,運(yùn)起神通破妄神目向白衣童子望去,霎時,一道玄光從任御雙眼中出,落到白衣童子身上。
就在落在上面的一瞬間,白衣童子雙眼睜開,翻身而起,化為一道金光向遠(yuǎn)方遁去。
今日之任御不比昨時,功行道法離元神境的‘金丹’也只有一步之遙,即使不談功行,就道觀禁陣來說,維守雖主管于此,但說到底連道觀都是任御的,何況一陣法,他一言一念間自可剝奪。
任御雖然心性淡然,但白衣童子所做所為,即使任御也略有不喜,不管其這么做是任何緣由,其生來之責(zé)便是為道觀服務(wù),為任御服務(wù),就連他能誕生而出,也和任御都有直接關(guān)系,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消極怠工,借蛻變之由裝睡至今,也是遇到任御罷了,別人早就打殺了事,畢竟一個不聽話的器靈給誰人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
任御知曉白衣童子還另有蹊蹺,但他現(xiàn)在也只是白衣童子,只是維守,往后若是有緣法從道觀中脫離而去,任御也不準(zhǔn)備阻攔,并且樂得其成。
畢竟器物之靈已是難得,其自身自有運(yùn)數(shù)。
這些任御也只是一念之間,白衣童子化去的金光已快消失不見,就在這時,任御踏步而去,幾步間已是到他跟前,再一步已到頭頂,踏壓而下,這一步要是踏實了,別說維守,即使這高達(dá)萬丈的合虛山也能踏他個地動山揺。
“大乘”道法之下無有真實,虛幻之說,世間萬物一切皆可踏。
至少目前是這樣。
本在在道觀禁陣四處碰壁的維周,望見從空中一踏而下的任御后,精神一晃,只覺天塌地覆,一條天柱像是從天際降下,下面山川河流,道觀禁陣再這一柱下俱都化為塵埃,消散而去。
自己雙目又隱隱刺痛,眼角有血流下。
驚懼之下再也不敢逃竄,忙跪倒在地高呼道:“老爺饒命,維守知錯,維守知錯,往后再也不敢了,還請老爺腳下留情。”道完便望向任御怔怔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