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回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奶味。
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看著小姐一個人在那美滋滋的做課業(yè),問道“少爺走了?”
“嗯,說是去看娘收拾東西。”木三滿不在乎的樣子,心里其實好奇的緊,收拾什么東西?
難道還要去外祖家住幾天?應(yīng)該不會,寧家與沈家就隔了幾條街,這么近有什么好住的?
紅玉一眼就看出了小姐好奇的模樣,配合著說“夫人在準(zhǔn)備壽禮,還有明天出門要帶的行頭......”
“啊,這樣啊?!逼鋵嵨乙矝]那么好奇,木三專心的寫起了課業(yè)。
這課業(yè)不寫不成,明天夫子要打的,別以為她可以仗著身體逃過去,人家是打手板,幾下下去,手都紅了,吃啥都不香了。
木三也不理解,她身體都這樣了,怎么家里還讓她學(xué)這學(xué)那的,不應(yīng)該天天哄著勸著么。
大夫說不能勞累,就不讓她出門,說不能受涼,連窗都不讓開了,明明看書寫字最累啊。
但沒人聽她的,她還得學(xué)。
看著小姐老老實實的,紅玉很滿意,讓柳玉把碳火拿著近點,又告訴翠玉今天值夜。
除了這三個跟在木三身邊的,還有四個三等丫鬟,粗使婆子若干。
木三從不理會這些,在她看來,早晚有一天自己能跟以前一樣的。
到那時她就天高海闊,自由了。
現(xiàn)在她身體弱,需要人伺候,以后她行走江湖的時候一個都不帶,太累贅。
尤其是紅玉,第一個不帶她,讓她管著我,木三撇撇嘴。
等到終于寫完,木三揉了揉胳膊,這一天天的,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去吃飯。”木三對著紅玉吩咐到。
紅玉邊收拾桌子邊問“小姐是想在房間里吃,還是去夫人那?!?p> “當(dāng)然去母親那了?!蓖饷嬗秩ゲ涣?,家里可得多走走,不然這暗無天日的生活怎么過。
母親那人多還能熱鬧點,也算聊以慰藉。
紅玉聽后把披風(fēng)手爐都給木三裝備上了,木三包裹成一個肉粽子,興奮的在前邊開路。
外面的空氣真好啊,可惜她只有吃飯的時候能出來透透氣。
而這透氣的時間也不長,主要是她的屋子離哪邊都不遠(yuǎn)。
左邊是大哥院子,右邊是二哥院子,前邊是母親父親院子,后邊是祖父祖母的院子,去哪都只需要幾步路。
聽說這是她出生后特意新建的,就是為了方便照顧她。
剛出生的時候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那時候天天都是迷迷糊糊的,一天三頓喝著藥,喝完就睡了。
她真正有記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年后了,恢復(fù)了點精神,雖然大部分時間也是在睡覺,但明白狀況了。
想起那時候,木三抿嘴樂了,她能看清人的時候給她嚇壞了,當(dāng)時正在父親寧言霖懷里。
她一激動就想拔劍,劍呢?她怎么縮水了?
她父親看見她伸手還湊過來親了親她的小手,樂呵的不行,親親熱熱的叫著“久寶”。
久寶是她的小名,說是希望她能長長久久的活著,她大名叫寧安,也是希望她能一輩子平安。
雖然聽起來俗氣,但木三知道,不,寧安知道,這都是他們對她滿滿的愛。
木三這個名字除了煩悶的時候能想起來,平時基本都不想,她想忘記過去,只做一個全新的久寶,當(dāng)一家人的小棉襖。
當(dāng)然,她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煩悶的,出不了門,也沒什么新奇玩意,看看門口那顆梨樹都能開心半天。
母親院子已經(jīng)坐滿了,祖父祖母坐在上首,父親母親坐在中間,大哥二哥坐在最下邊,看見她過來,母親身邊的大丫鬟金葉趕忙添了個椅子,放在母親與祖母中間。
寧安走到椅子旁沒動,靜靜的等著紅玉抱她坐上凳子。
每當(dāng)這時候?qū)幇簿透杏X到紅玉的好了,貼心,真貼心,要是不管著她,她就覺得更貼心了。
“久寶今天乖不乖?”沈清秋話雖然問的是寧安,卻是看著紅玉說的。
“乖啊,我最乖了。”寧安覺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乖寶寶了,喝藥看書都不帶哭的。
寧安一說完話,整個屋子人都笑了,給寧安笑懵了。
她說的不對嗎?她明明就是很乖啊。
“久寶最乖了?!弊婺竿跤贽钡谝粋€迎合,王雨薇出身世家王氏嫡女,已經(jīng)年過年過花甲,鬢生華發(fā),周身帶著一種詩書氣,眉眼間還能看見年少時的風(fēng)華,說話也是溫溫柔柔帶著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對對對,你最乖。”第二個迎合的是二哥寧云,雖然才十歲,已經(jīng)能看出長成時的耀眼,寧云是次子,不像大哥寧衍那么老成莊重,而是自帶一股風(fēng)流不羈的感覺。
用寧安的話來說,就是自由無價,我愛自由,我想飛,寧云就是那個想飛又能飛的人。
寧衍伸手拿了一盤扒青菜放在寧安面前,眼帶深意的看了一眼寧安,說到“這么乖啊。”
寧安臉都綠了,乖跟愛吃青菜一點都不發(fā)生關(guān)系,你讓她上輩子一個食肉動物,天天吃素,誰能吃得下。
但也沒說什么,不能打自己臉不是么。
祖父寧啟文笑呵呵說“吃飯,吃飯?!?p> 寧家雖是世家,但一直都是單代傳承,直到她們這輩,孩子才多了,每次祖父祖母都感嘆沈家媳婦娶的好。
沈家也是世家,跟寧家門第相當(dāng),祖上交情不淺,但也未聯(lián)姻過,父母親從小一起長大,也算青梅竹馬,就這么看對眼了。
沈家人丁興旺,族親也多,寧安根本認(rèn)不全,因她身體不好,就連她幾個舅舅舅母也沒見過幾次。
幾個堂哥堂姐也比她大,她也不愿意跟他們一起玩,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想玩也玩不了。
都怕一不小心把她磕到碰到,慢慢的幾個堂哥堂姐也不來找她了。
食過半。
“今年我想科舉。”寧衍就忽然這樣扔下一個炸彈就不說話了。
整個屋子都安靜了,寧安不解的抬頭“科舉就科舉唄,怎么了?”
這是好事啊,哥哥都學(xué)了這么久,當(dāng)然要考個功名了,怎么大家都一副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紅玉,把小姐抱走?!鄙蚯迩锴謇涞穆曇敉钢蝗莺鲆暤拿?。
寧安扁了扁嘴,她已經(jīng)是大人了,什么事還不讓她聽?
但是寧安知道,鬧也沒用,這個家里,吵鬧是最沒用的辦法了,看著情況,好像撒嬌賣萌也不行。
眼睜睜看著紅玉把她抱走,直到看不見人。
而屋內(nèi)剩下的人,看到寧安走后,面色都帶著嚴(yán)肅。
最后是父親寧言霖打破沉默“怎么忽然想考科舉了?”
沈清秋聲音嚴(yán)厲“不管是為什么,你忘了世家家規(guī)了?”
寧衍沒有忘,世家子弟,家規(guī)第一條‘天下亂,世家出。’
此時天下太平,他不該科舉,應(yīng)該按著世家生存之道,修生養(yǎng)息,直到天下亂,在出山尋找明主,平定天下。
而天下亂,世家出,不是天下大亂世家才出山,而是世家要在天下大亂中迅速平定亂世,以待世家延續(xù)。
不然天下大亂,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在亂世中存活,而世家能傳承千年的原因也在于此。
他們世家要的從來不是榮華富貴,權(quán)傾天下,而是傳承。
這道理他都懂,但久寶的病等不了,只有他爬上高位,才能遍尋天下名醫(yī),治好久寶。
現(xiàn)在久寶看著跟正常孩子沒什么區(qū)別,可他們心里都知道,不一樣。
他不想讓久寶一輩子只能待在這墻內(nèi)看風(fēng)景,不知天下之大,只知書中風(fēng)景,這太殘忍了。
是他們苦苦哀求讓久寶堅持活下去,現(xiàn)在這樣活著不叫做活,這跟籠中鳥又有什么分別。
但是寧衍沒有反駁母親的話,沉默以對。
“衍兒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睂幾婺福ㄗ婺竿跤贽保]了揮手,讓人把桌子撤了。
等桌子撤后,丫鬟上了茶,寧云湊到大哥身邊,悄聲說“哥啊,我也想考科舉來的,但我沒你敢說啊,你膽子真是不小,敢挑戰(zhàn)家規(guī)。”
寧云歪著腦袋看著大哥,滿臉佩服,他曾經(jīng)也想過這個問題,久寶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但是他知道科舉一定不行,所以他開始練武了。
等他武功有成,能自保了,就行走天下,遇見神醫(yī)就帶回來。
不過大哥就是大哥,比他有膽量,有魄力,不怕挨打。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說什么呢?!睂幠福赣H沈清秋)面色一歷又道“說說吧,別拿久寶當(dāng)借口?!?p> “久寶怎么就是借口?你們難道就看著久寶一輩子這樣?”寧衍說完就后悔了,這個家里疼愛久寶不比他少,他這話怕是要傷了他們的心。
果然寧衍說完母親眼圈就紅了,父親也是一臉不贊同的模樣,哀嘆了一聲。
“衍兒心疼久寶這是好事,但也不用去科舉,等你在大點,就出門游歷去,遍訪名醫(yī)?!弊娓付酥璞烈鞯?。
寧衍苦笑“我能等得,久寶能等得?而且我今年已經(jīng)十五了,怎么也要及冠后才能出門,時間太久了?!?p> 晉朝十八及冠,還有三年,這三年變故太多,前一次久寶風(fēng)寒就差點挺不過去,他真是怕了。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久寶就是他們寧家最大的難題。
不得不面對的難題,又無法解決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