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她的樣子,雖不認字,卻不知用什么辦法把這首詩背下來了,能把這首詩背下來,已經(jīng)超乎尋常了。
?“小姐,你不是最討厭這些文縐縐的酸詩了嗎,怎么還主動學(xué)起來了?這不像我認識的你??!”
“唉,”嘆了口氣,琉璃若有所思,臉上浮上一抹淡淡的憂傷,整個人看上去還真有那么一點文人風(fēng)騷,“小雨,你說五王爺這幾天怎么不來找我了呢?”
不過這對“問題”避而不談的狡猾性子,仍是她認識的那個小姐無疑了。
“他不跟你飛鴿傳信,告訴他最近會很忙,沒有時間來看你嘛!”小雨道,同時暗自感慨,竟能讓大字不識的小姐背起詩來,愛情的力量真強大啊。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安?!绷鹆У?,近乎耍賴,“我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p> 見小雨還要反駁,忙又道:“你看,不僅是我,幾百年前也有人這么想!”
說罷,還證明什么似的背了起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找到了心上人,她就一反之前的粗枝大葉無所畏懼,變得敏感多疑膽小怕事起來。
真真如這首詩里所說,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思及此,琉璃捧著書卷的手緊了緊,目露喜愛之色,看來她印象中的這些酸詩也沒有那么酸嘛,反而……很精辟呢!
“哎!說曹操曹操就到,小姐你看,你的那個‘子衿’來了!”目光在窗外一凝,小雨大聲道,一邊說,一邊拽琉璃。
“?。俊绷鹆Т笙?,不過旋即臉色一沉,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卻轉(zhuǎn)過身不看他。
“小姐,趙公子來啦!”小雨一驚,以為主子沒聽到,再次呼喚道。
“愛來不來,關(guān)我什么事!”冷哼一聲,琉璃道。
“咦,你剛才不還眼巴巴地盼著他來呢嗎?”怎么人家來了,你反而不高興了?小雨一臉詫異——
戀愛中的女人,真是奇怪得狠。
“竺芯,我來了!”片刻之后,一個人推門而入。
身材頎長,眉目如畫,如玉樹臨風(fēng),謫仙降世……
總之,在小雨眼里,對這種人間尤物的任何冷漠和置氣,都是暴殄天物,而她家小姐,偏偏就是那個一天一生氣,兩天一發(fā)火的,經(jīng)常暴殄天物的人。
喜歡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
這大概就是戲本子上所說的孽緣吧。
見趙南柯進來了,從他那個角度看過來,正好和自己打了個照面,琉璃小嘴一撅,剛轉(zhuǎn)向門口的身子,又轉(zhuǎn)回了窗子方向。
哼,冷落了她這么久,她才不要見他!
“琉璃!”見琉璃躲著自己,趙南柯有些心慌,忙上前拉琉璃的手。
琉璃一個側(cè)身,再次躲開。
“琉璃,你怎么了,可是生我的氣了?”趙南柯柔聲道,雙手按上琉璃的肩膀,眼底劃過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害怕。
做賊心虛,饒是他愛她如命,但眼前的這個人畢竟是生非通過不算光明的手段得到的。
雖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他的行為準則,但放在心愛的人身上,他還是有些忐忑。
或許有些東西,還未徹底泯滅吧,雖然他早已經(jīng)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
皇宮是個誅心陣,進去了,就再也不會有流動著感情之血的、溫?zé)崽鴦拥男呐K。
“我怎么會生你的氣?”在趙南柯的逼視下,琉璃緩緩開口,話雖這樣說,臉色卻陰沉得仿佛要下雨。
“怎么沒生氣?你的氣,都在臉上寫著呢!”趙南柯半調(diào)侃地開口,用食指寵溺而愛憐地輕刮了一下琉璃挺秀的鼻尖。
趙南柯不說還好,這溫柔的語氣加上親昵的動作,讓琉璃的情緒莫名增長,仿佛被放入海里的魚,更加肆無忌憚,加上她本性直率,于是直接和盤托出:“你還來找我干嘛,忙你的事情去吧,還管我干什么?!”
聞言,趙南柯豁然開朗的同時暗松一口氣,笑了笑,道:“你看,剛才還嘴硬,真生我的氣了吧!”
說罷,按著琉璃肩膀的手由按變抱,將猝不及防的琉璃陡然摟入懷中。
見狀,一旁的小雨臉一紅,忙轉(zhuǎn)身退了出去,還十分配合地關(guān)上了門。
“哎喂!大白天的關(guān)門做什么?!”被趙南柯一抱,琉璃本就羞赧,再加上小雨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立即吼道,同時雙手一推,離開了趙南柯。
見狀,趙南柯臉上浮上一抹失落。
琉璃咬了咬嘴唇,不知該如何緩解此時的氣氛。
每次和趙南柯近距離接觸時,她都會感到害羞,但除了害羞,心底還有一絲剪不斷,理還亂的恐慌。
她對趙南柯的真實感覺,有時候連自己也說不清楚,要說不喜歡,卻總會吃他的醋,甚至還愿意為了他去改變,可要說喜歡他,卻又總覺得缺了點什么,讓她無法對他毫無保留。
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好復(fù)雜,尤其是對她這種,第一次戀愛的人來說。
“對不起竺芯,是我沒有考慮好你的感受,你打我好不好?”微微一笑,趙南柯率先開口道。
這個女人,他愿意寵,愿意無底線地原諒,因為她會成為他的女人。無論要過多久,經(jīng)歷多少坎坷,她都是他獨一無二、志在必得的女人。
說罷,趙南柯抓起琉璃剝春蔥般的纖手,用力地向自己胸口打去。
琉璃,你使勁打吧,毫不留情地打,能打幾下打幾下,打得筋疲力竭,打到再也打不動為止……這樣,我對你的愧疚才會減輕一點,雖說,接下來要做的事,連我自己都很難原諒自己。
“不……”見趙南柯突然爆發(fā)出這么大的力氣,竟拽著力氣遠勝于他的自己接連打了自己好幾下,琉璃慌亂地道,忙把自己的手從趙南柯手里抽出來。
見對方小題大做得有些反常,以為他生了自己的氣,琉璃不無歉疚地開口:
“虞城,對不起,之前是我無理取鬧了,我知道你忙,我就是……就是怕你不在乎我……”
話未說完,琉璃已被擁入一個溫暖的,帶著絲絲酒香的懷抱。
趙南柯緊緊地抱著他,似乎在抱著一個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的殘魂,力氣之大,幾乎把琉璃勒進身體里。
緊貼在趙南柯身上的琉璃,被他堅挺的骨頭硌得有些疼,她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像擂鼓一樣傳到耳畔,然后在自己的整個身體里回響。
她有些緊張,有些無措,之前那種莫名恐慌的感覺,更加濃烈地將自己籠罩。
她突然,很想逃走。
而就在她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趙南柯適時地松開了她。
不知為何,他也有些忐忑,這種忐忑是對某種抓不住的東西的忐忑,仿佛再多停留一秒,就會收到另自己失望的結(jié)果。
有時候,即使不是心有靈犀的兩個人,也會達到一種近乎微妙的默契,如同第六感一般。
“琉璃,跟我去個地方。”趙南柯道,說罷,抓住琉璃的手,不由分說地向門外走去。
走出丞相府,穿過大街小巷,趙南柯帶著琉璃,來到了一處喧鬧的所在。
“這里是?”見趙南柯停住腳步,琉璃抬頭四望,金碧輝煌的紫禁城映入眼簾。
“虞城,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琉璃一驚,第一個浮現(xiàn)在腦海的,就是趙風(fēng)那張欠抽的臉。
上次他使詭計弄花她的妝,讓她在“認夫宴”上出丑的仇,她可是還記得呢!
幸虧真金不怕火煉,趙南柯不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徒,否則這場“認夫宴”就真被他攪黃了。
“琉璃!”
“嗯……?。俊睆膽嵟谢剡^神來,琉璃才發(fā)現(xiàn)趙南柯已經(jīng)在身后叫了她半天,忙轉(zhuǎn)過身來。
而身后的趙南柯一臉黑線:
他費盡心思準備的求婚典禮,就在他這接二連三,干叫沒人回應(yīng)的現(xiàn)狀下,所有的浪漫氣氛都變成烏鴉從頭頂飛過了。
“哇,好美……”轉(zhuǎn)過身來的琉璃,目光在趙南柯身上凝聚一秒后,成功發(fā)現(xiàn)了趙南柯身后,絲帶飛舞,百花齊放的景色,驚喜萬分。
“琉璃,”深吸一口氣,趙南柯將方才尷尬的壓下,換上溫柔得快滴出水來的表情,深情開口,“馬琉璃,我喜歡你很久了,你愿意成為我的妻子,與我同經(jīng)風(fēng)雨,共享榮華嗎?”
說罷,纖手一揮,幾個用花朵綴成的字從天而降,停在半空,那幾個字寫的是:
馬琉璃,我愛你。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趙南柯從懷里拿出一只玉簪,緩緩走到琉璃跟前,他臉上笑容邪肆,帶著勢在必得的痞痞的味道,看得琉璃有剎那間的晃神。
“我……”琉璃愣在原地,看了看面前這個無論容貌、才華、身份、家世……都無可挑剔的人,不僅沒有多少的歡喜之感,那股原本隱藏外心底的不安反而愈發(fā)濃烈。
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正遲疑,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人群不約而同地為來者讓出一條路來,這一讓,趙南柯和馬琉璃就這樣一覽無余地暴露在了馬隊的斜對面。
領(lǐng)頭的兩匹高大威武的棗紅馬上,一金袍少年和一異族打扮的男子端坐,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皇帝趙風(fēng)和被馬琉璃設(shè)計了的大夏王子,阿木耶。
“皇上,五王爺好像在向右丞相的女兒求婚呢!”坐在趙風(fēng)旁邊那匹馬上的李秀,不禁八卦心,忍不住開口道。
“朕看見了!”某人一字一句地道,臉色十分不耐煩。
豊朝又馬吉和馬琉璃這一對奇葩父女給自己添堵也就罷了,跟自己最親的五哥又跑過來湊什么熱鬧?如今這事態(tài)搞的,真是讓他一個頭八個大。
“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shè)??!”李秀繼續(xù)道,反話正說,一臉難以抑制的幸災(zāi)樂禍,全然不知身邊的某人已經(jīng)臨近抓狂的邊緣。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一個眼刀甩過去,某秀瞬間沒了聲。
聞名京城的混世魔王被五王爺那個倒霉孩子搶走了,他要是皇上,舉國歡慶都來不及,可這個正主怎么還生上氣了?
皇上不會真的看上那個馬琉璃了吧?
思及此,李秀不禁自嘲,“皇上不會是真看上那個馬琉璃”的問題,他已經(jīng)在心里問了自己無數(shù)遍,之所以百問不厭,只是因為他從心底不愿意接受馬琉璃有朝一日成為自己的半個主子——
丞相千金妙,會飛不坐轎,丞相千金好,乞丐別想跑,丞相千金行,打人不留情。
這個膾炙京城的歌謠他可是刻骨銘心,?他可不想有生之年成為殘廢,而且還是被女人打成的殘廢,光想想就已經(jīng)生無可戀了。
不知為何,見到趙風(fēng)的瞬間,她下意識地想逃,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了一樣。
“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琉璃道。
而趙南柯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見,一臉認真地將她望著,等著她的答案。
琉璃的心,前所未有地亂。
她不清楚,她不知道,她不明白……為什么她要恐慌,要遲疑,要不安。
他明明就是那個自己一見鐘情,暗戀五年,最后終成眷屬的心上人啊,從始至終,一直都是他啊,只有他,一直沒有改變過。
喜歡他就該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和他永遠在一起?。∧撬降走€在猶豫什么?怎么還能猶豫?
她最討厭曖昧不清、優(yōu)柔寡斷的人了!
“趙南柯,我答應(yīng)你!”豁出去似的,她大聲道,聲音不僅傳到了趙南柯耳中,也不偏不倚,落在了剛路過二人身旁,馬上某人的耳畔。
“咯吱……”某人表面波瀾不驚,握著韁繩的手卻陡然用力,讓指節(jié)發(fā)出了一聲脆響。
好你個馬琉璃,自己是什么東西不知道嗎?五哥傻就傻了——他沒近過女色,算他沒見過世面,可是你天天出去調(diào)戲良家公子的事都傳遍京城了,你見過的世面多啊,難道他傻你也傻嗎?!
憤懣地瞥了馬下的馬琉璃一眼,趙風(fēng)握著韁繩的手悄然握緊:
以馬吉的野心勃勃,和馬琉璃的一肚子壞水,她不知廉恥地選擇五哥這件事,一定另有陰謀!
思及此,雙腿用力一夾馬肚,趙風(fēng)一臉決絕地經(jīng)過了二人:
不管他們的陰謀是什么,他都絕不會讓他們得逞,哪怕,讓與自己最親的五哥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