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
剛飄離不遠(yuǎn),就聽到黑無常的威嚴(yán)聲音,響在耳窩。
然后背上一股大力傳來,就被拖拽著,倒退幾步。
只見黑色大棒已經(jīng)舉起,似乎隨時要打下來。
丁貴連忙作揖縮到一旁,心里很是畏懼。
而且剛才背后分明沒有鎖鏈牽連,怎么會......
難道是身上套著的紙衣?
“好了,范兄,小點(diǎn)聲,當(dāng)心嚇壞這小子??此麆偯擉w不久,對這塵世還很眷戀。不過七七四十九天后,化魂成鬼,就再看不到這大千世界了,好好珍惜吧,嘿嘿。”
旁邊白無常適時制止了黑無常的怒火,好心提點(diǎn)道。
“謝謝......謝謝大仙?!?p> 丁貴感激地看著白無常,慌忙解釋道:
“我正是剛剛被車撞死的,才見尸體被人運(yùn)走,也不曉得上哪兒,只好留在附近?!?p> “你只要乖乖聽話就好,隨我們?nèi)サ馗畧蟮溃邮芏ㄗ?。我和范兄出來公干,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仙,你叫我七爺就好。他呢,你叫八爺?!?p> 白無常很熱心,臉上笑意明顯。
這倒讓丁貴心中一暖,新死的迷茫和慌亂也稍緩一些。
“是,謝謝七爺指點(diǎn)我?!?p> 丁貴立即道謝,見白無常微微頷首,又轉(zhuǎn)身對黑無常道:
“謝謝八爺?!?p> “哼?!?p> 黑無常卻不屑一顧,輕哼著偏過頭去。
丁貴無奈地望向白無常,實(shí)在不知該向何處去。
只見白無常揮著手里的白色大棒,指向左側(cè)虛空道:
“這邊走,我們還有要事得辦。”
丁貴忙答應(yīng)著,便麻利地向無盡的黑暗飄去。
心中打定主意,也不管到了哪,不叫停就一直飛下去。
他算是有些明白過來,這白無常是個好說話的。
而黑無常估摸著是個作威作服的狠人,得少觸他的霉頭才好。
丁貴在前面急速穿行,虛幻里的高樓大廈分毫不能阻止。
黑白無常則緊隨身后兩側(cè),保持大約數(shù)丈距離,始終不層增一分也不曾少一分。
行了小半柱香時間,忽然,丁貴感覺身子一緊。
他立刻站住,回首望向身后二人。
他們正在探察四周,像是有什么情況發(fā)生。
丁貴不明所以,老實(shí)地站定不動,同時眼睛也四下探索起來。
可是除了黑暗中的荒野和塵世的星星燈火,沒有絲毫發(fā)現(xiàn)。
只見兩人又是張嘴吸鼻,又是揮手捏訣,神經(jīng)兮兮忙活了半天,似無異常。
然后兩人對視一眼,忽然輕身而起,朝著左邊的黑暗僻靜處急馳而去,同一時間,丁貴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動作,馬上被帶起尾隨其后。
就這么飛行幾息,三人停在了另一處天地。
四周環(huán)境變成起伏的高山,虛幻里燈火稀廖。
不遠(yuǎn)處卻有幾個身影出現(xiàn),正聚在一起不知做什么。
“住手!”
黑無常一聲大喝,頗顯氣勢,身子也快速飛去。
丁貴好奇張望,是五個人影,正慌慌張張的四散逃開。
而地上則躺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只見黑無常大手一揮,一根黑色鎖鏈憑空飛起,竟直追逃散的五人。
五人身體當(dāng)即被禁錮在方圓數(shù)丈內(nèi),然后紛紛碰壁倒地。
隨后追身的黑鏈將五人一一鎖起,一時間倒地聲間雜著鐵鏈嘩啦啦聲不絕于耳。
旁邊的白無常則帶著丁貴飛身上前,扶起地上的身影,將一個紙衣套在他的身上。
紙衣分明和丁貴身上的是同一種。
身影是一個小男孩,約莫六七歲的樣子,似乎剛才正被那五人毆打。
乍被紙衣鎖脖,小男孩十分害怕。
雙眼已被淚水浸濕,卻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怯生生地縮成一團(tuán),身體顯得更加纖小。
而他身上破爛的衣褲無法遮擋黑乎乎的皮肉,或許生前太久沒有洗澡吧。
依稀可見皮膚上一道道傷疤,還有幾道傷口正沽沽往外滲著血。
這一幕讓丁貴十分不忍,連忙偏過頭去。
“你,說說怎么回事?!?p> 白無常走過來,指著其中一個渾身還算整潔,但滿臉病怏的男子道。
“回....回大帥,小人是得了陸判官的恩準(zhǔn),出來了結(jié)前世一段欠債,才走到此處。這是路引,請大帥過目。”
病怏男從身上摸出一張巴掌大小的淡黃色紙條遞過來,恭敬答道。
白無常順手接過,只一瞅就微微點(diǎn)頭。
又遞給黑無常查看,然后詢道:
“既是讓你來討債,你在這里逗留作什么?”
“回大帥,是這樣的。小人剛到此地,就發(fā)現(xiàn)這四位....這四位正在欺負(fù)小豆子,才過來準(zhǔn)備阻止。”
病怏男趕緊稟告,只是言語似有不實(shí)。
“你......”
白無常還沒發(fā)話,其他四人就都看過來。
顯然對病怏男的話十分憤慨,其中一個光頭壯漢怒而發(fā)聲,馬上卻又活活忍住。
原來是被黑無常的黑棒敲在腦袋上,不敢再造次。
白無常只當(dāng)未見,冷笑道:
“你可知說謊要下拔舌獄,受盡拔舌穿腮之苦?本帥雖公務(wù)繁忙,倒也不介意成全你。哼!”
病怏男見小心機(jī)耍不成,急忙跪地求饒:
“請大帥寬恕,小人方才一時害怕,才胡謅的。其實(shí),我們五人見小豆子懷揣大量寶鈔,才一時起了貪心,奈何他不肯交出,我們只好自己動手。不想被您二位看見……”
其余四人聽罷,也一起跪倒,紛紛求饒。
丁貴在一旁不禁疑惑,何為寶鈔。
難道是冥幣嗎?
看向病怏男腰間,似乎鼓鼓囊囊藏了不少東西。
顯然黑白無常二人,也注意到了他們的口袋。
五人會意,慌不迭地紛紛掏兜摸懷。
一會兒功夫,各自面前草地上都堆起了一個小山。
丁貴凝目細(xì)看,分明就是燒給死人的各色紙錢,冥幣及元寶,只是大小和材質(zhì)已經(jīng)變的不一樣。
像是被鍍了一層金油,光澤亮麗了許多,似乎還多了個紅色小圓圈,像是印章。
難道鬼魂世界還需要購買東西嗎?用的?吃的?這樣一想,丁貴還真發(fā)覺自己居然有了饑餓感,卻十分輕微。
“你過來?!?p> 白無常對著身后的小男孩喊道:
“小豆子是吧,還記得你有多少寶鈔嗎?”
叫小豆子的小男孩,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地上的幾堆小山,似乎也明白發(fā)生了何事,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腦袋,發(fā)出一聲輕嗯。
“那就快點(diǎn)取回你的寶鈔。”
聽白無常這么說,小豆子臉上頓時像綻了一朵鮮花,一瞬便蹲下來,認(rèn)真查看起地上的寶鈔。
他先從第一堆里挑出兩三串紙錢,又拿出四五張冥幣,最后抓出六七個元寶,隨后又換到第二堆前挑挑揀揀。
丁貴在一旁看得分明,他挑的都是嶄新的寶鈔。
估計小家伙也是剛得到,要不根本就無從辨別。
稍一留神,還能看出五堆里大半都是嶄新的寶鈔。
看來這些都是小豆子的。
也不知他哪來這么多寶鈔,才招來群狼環(huán)伺?
“好了,你也不用慢慢挑,這一堆都拿走,夠不夠?”
白無常顯然沒有耐心等下去,指著第二堆問道。
小豆子頓時慌了神,看了看地上的小山堆,又看了看白無常,一時間竟手足無措起來。
他咬著嘴唇,呆了片刻,然后只把第一堆和第二堆中挑好的寶鈔收進(jìn)衣內(nèi),就退到一旁,低著腦袋也不說話。
丁貴最看不得小孩受委屈,而這小豆子才五六歲的樣子,瞬間心情變得沉重。
白無常似乎很滿意小豆子的表現(xiàn),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突然大袖一揮。
也不見有多余動作,只見地面上五小堆寶鈔,每堆各消失了大半。
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有六成還多,第一和第二堆幾乎沒剩什么。
真夠黑心的,原來白無常也是個貪財之輩。
之前白無常對他算得上禮遇有加,那圖什么呢?難道也是寶鈔?
是了,自己新死之人,他肯定以為自己有不少寶鈔,才顯出和顏悅色。
想到這些,丁貴一陣黯然。
事實(shí)上他一無所有,只怕后面不好了結(jié)。
這時,白無常收好寶鈔,滿意道:
“你們收好各自的東西,起來答話?!?p> 五人俱神情一松,趕忙拾揀好,然后提著鎖鏈紛紛站起。
剛才被分走寶鈔的事,就像沒有發(fā)生過,只恭敬的等候白無常問話。
而一旁的黑無常只鐵面盯著五人,不曾說一個字,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討債鬼,你先站到一邊?!?p> 白無常對病怏男號令道,直呼討債鬼。
“是,大帥,我本名叫吳大超,大帥可以叫我大超,不是,叫我小超就好了?!?p> 病怏男哈著腰,退到小豆子身旁。
小豆子顯然對他很是畏懼,往旁邊挪了一步。
相距丁貴也不過三尺遠(yuǎn)。
“你們各自什么來歷,一一稟來,如有不實(shí),全下大獄,將不再有機(jī)會入輪回投人胎,切記慎重回答,聽懂了嗎?”
白無常也不去理會討債鬼,突然板起臉呵斥。
一種無與倫比的威嚴(yán)透體而出,丁貴都不自覺站直了身體,大氣都不敢喘。
更遑論站在白無常對面的四人,頓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
最末的一位,臉上長顆大黑痣的中年男子搶先表功道:
“回七爺,小的叫余信,和王創(chuàng)生前都是死于非命,至今陽壽未盡,投不了胎。沒處去,只好在冥地晃蕩?!?p> 丁貴看了眼余信旁邊的矮個子,應(yīng)該就是叫王創(chuàng)的。
沒想到他們二人也是死于非命,和自己一般遭遇,那自己豈不是也沒法投胎?
只是不知自己的陽壽還有多久。
他不過才二十四歲,如果不遇車禍,陽壽怎么也得有四五十年。
難道也要像他們一樣四處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