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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妖圖

鐵馬冰河:青鋒(下卷)

繪妖圖 半肩雨痕 4307 2021-01-30 09:30:00

  陸

  那圓空請張凱昆進(jìn)了寺廟以后,只是跟他打了個啞謎便面帶微笑地離開了,他說的啞謎是這樣的——“三尺之靈”。

  對面這樣的謎面,張凱昆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句廣為流傳的俗語,叫“舉頭三尺有神靈”,難道圓空住持的意思就是說的這個?我看了看張凱昆,又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曦兒,這二人都是面露難色,張凱昆想不出個所以然,著急得直撓頭,時不時還抬起頭朝圓空離開的方向張望著,看來是想從他那里尋求答案的。

  這個問題起初我也認(rèn)為是三尺的神靈,意思便是人在做,天在看,包括我們劍靈也是這般,若是做了有違天道的事情,一樣也是要被懲罰的,他或許是在告誡張凱昆何所為何所不為,將來為將者,定當(dāng)是要善惡分明的,不過后來圓空法師的話讓我也幡然醒悟。

  就在張凱昆為這個“三尺之靈”焦頭爛額的時候,只見那圓空還是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款款而來,他拿著一串佛珠,一柄燭臺,還有一個紫金缽盂,他輕輕地將那些物件放到一張紫檀案板上,點(diǎn)燃一塊檀香裝進(jìn)了案上那個金紋鏤空蓮花香爐中。他輕松一笑,緩緩地閉上了那對藏在白眉之下的睿智的雙眼問道:“施主可已想出謎底?”

  張凱昆猶豫再三,他與曦兒交流著眼神,曦兒對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這才逐字逐句地說:“圓空長老,您所說的三尺之靈,是否是指那句‘舉頭三尺有神靈’?”

  圓空會心一笑,追問道:“敢問施主如何作解?”

  張凱昆見圓空的神情并無異樣,忐忑的心便放松了下來,他順著圓空的意思緊接著解釋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們每個人都應(yīng)該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管我們做什么事情,或許別人不知道,但人在做天在看,我參軍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會影響我將來的道路,三尺之靈就是在告誡我,有所為有所不為?!?p>  “這位女施主有何見解?”聽完張凱昆的答案,圓空并沒有馬上揭露謎底,而是轉(zhuǎn)過頭來又問了問在一旁的曦兒。

  曦兒思索了一會兒,亦是十分忐忑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認(rèn)為這三尺之靈也許是指讓我們約束自己的行為,又或許還另有所指,只不過我還沒能參透其中的奧秘?!?p>  聽完張凱昆以及曦兒的答案,圓空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緊接著又露出失望的表情搖了搖頭,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解釋說:“二位施主所言,確是老衲所指,但都只浮于表面最淺顯的東西,三尺之靈,二位施主能夠想到管束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然這三尺之意還是指施主背后那把泛著青光的劍?!?p>  “這把劍?莫非它有什么特別之處?”張凱昆拔出青鋒劍仔細(xì)打量著,而此刻我就躲在那劍身之中。

  “三尺除了那句三尺神靈,還代表這把三尺長劍,施主既然是來為此劍開光,想必是祈求它能夠在沙場上庇佑于施主,老衲此生只為兩把劍開過光,一把是多年前一個捉妖師帶來了一把桃木劍,請求我為他開光,但從那把劍上,我看到了隕落之意,他或許會喪命于一只不起眼的小狗手中,老衲雖看得透,卻無能為力,只能在劍上為他加了一道保命的梵文,或許能夠救他一命?!?p>  “那么第二把呢?”張凱昆追問說。

  “第二把……便是施主手中這把青鋒?!?p>  “它可有什么獨(dú)特之處?”

  “它,有靈?!?p>  這里之后的事情我便記不得了,只知道張凱昆將我遞交給了圓空,而圓空接過我之后在我身上筆劃了兩下,之后我便陷入了昏睡,又好像還清醒著,但那段的記憶似乎是被他抹去了。

  柒

  我看著被積雪埋沒了大半截身子的青鋒,心里像往常一樣害怕得發(fā)怵,我真害怕這傻孩子有一天會被活活凍死。我沒有聽見他的呼吸聲,而且從后半夜雪下得急了以后,他便再沒說過囈語,只看見他將身子縮成一團(tuán),就那樣蜷縮著在桃樹下睡著。

  桃夭多次想去撣去他身上的積雪,但因?yàn)槊棵靠拷紩て鹆鹆羲槠墓缠Q,那種力量抵觸著她,她甚至沒辦法接近熟睡中的他,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淹沒在積雪中。

  直到正午,當(dāng)我看見那一堆雪隱隱動彈的時候,我這才放下心來,這孩子的命真是硬,且不說他一個人闖修羅血域那種奇聞逸事,哪怕是這般在大雪中熟睡而又毫發(fā)無傷的,恐怕除了他也找不出幾人。

  他醒來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前夜掛在樹梢上的酒葫蘆,他試探性地?fù)u了搖,里面的酒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穆曇粢不貞?yīng)著,他開心地笑了笑,拔開酒塞便是一大口。溫酒入喉,他愉悅地長舒一口氣,緊接著又在樹前坐了下來。不過今天醒來,他似乎有了一件新鮮事可做——研究碎片。

  昨夜詭異的青光似乎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來回把玩著碎片,從上看到下,又從左看到右,就這樣翻來覆去看了一個多時辰。一個多時辰以后,他舒展了自己直坐著的身子,慢悠悠地靠在了樹上,他垂下雙臂長嘆一口氣失望地自言自語道:“昨晚那青色的光到底是什么?它到底是在傳達(dá)什么?真的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啊……”

  我在一旁看著他一籌莫展的樣子,我想,一定有什么辦法能夠提醒到他,那塊碎片上一定有著能夠映照出元神的東西,只是需要用特殊的方式來打開。

  捌

  世事變遷,轉(zhuǎn)眼間八年已過,張凱昆從一個無名小卒,慢慢地變成了沙場上的一個傳說。這一切都要從他參軍第五年的那場戰(zhàn)役說起。

  那一戰(zhàn)發(fā)生在那年的秋天,風(fēng)卷席著細(xì)沙,打磨著三軍將士粗糙的臉頰,因?yàn)槌D甑恼鲬?zhàn),將士們已經(jīng)疲憊不堪,前一場戰(zhàn)事進(jìn)行的時候還是初秋,如今卻已經(jīng)是深秋了,望著眼前的一片荒漠,將士們私下暗怨著歸家,可若是家園失守,他們又何處尋家?

  “將士們,轉(zhuǎn)眼間你們已經(jīng)跟隨我征戰(zhàn)了五年,弟兄們死傷無數(shù),可咱們不能因?yàn)樗麄兊臓奚头艞壟c敵軍抗衡!我知道大家現(xiàn)在都想回家探望家人,你們有妻子,有父母,有孩子,我也一樣!”那個身披銀底金絲祥云紋戰(zhàn)甲的統(tǒng)帥胯下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斗志昂揚(yáng)地激勵著馬下列陣的數(shù)萬名將士,這位便是張凱昆所在軍營的統(tǒng)帥穆羽。他不過三十歲的模樣,卻已經(jīng)上了無數(shù)次沙場,他那對睿智的鷹眼中不僅僅有著為將者的英勇,甚至還有運(yùn)籌帷幄的才智。

  “穆帥,有什么安排您只管吩咐,兄弟們定當(dāng)聽候您的差遣。”

  “是啊穆帥,這些年來,您帶我們打了不少仗,這一次,還希望您再帶著弟兄們拿下勝利!”

  “穆帥,我們相信您?!?p>  將士們都在積極地響應(yīng)著,恭維著那個年輕有為的統(tǒng)帥,只有張凱昆一人緘默地站在角落里像是思索著什么。穆羽環(huán)顧著這些斗志昂揚(yáng)的將士,同時也注意到了有著截然不同表現(xiàn)的張凱昆。

  穆羽從馬上翻身下來,走到張凱昆跟前親切地拍了拍張凱昆的肩膀問候說:“凱昆啊,眾將士都斗志昂揚(yáng),滿腔熱血,你為何愁眉不展?”

  張凱昆此時已經(jīng)做了穆羽帳下的副將,他一襲烏金盔甲加身,背后的品紅披風(fēng)上污跡斑斑,已經(jīng)分不清哪里是原本的紅,哪里是敵人的血浸染的紅。張凱昆抬起頭細(xì)細(xì)打量著穆羽,他那副鷹眼中流露著睿智,炯炯有神的雙眼中閃爍著的光彩就像是希望的曙光一般令人向往。張凱昆朝穆羽做了個揖,隨后從身后拿出一張羊皮卷遞到穆羽手中。穆羽接過卷軸展開來,可以看見的是他的表情一點(diǎn)一點(diǎn)凝固下來,他咳嗽兩聲,隨后叫著張凱昆和另一員副將進(jìn)了軍營大帳。

  秋天的蕭瑟,讓整個大帳都籠罩了一層肅殺之氣,凝冷的空氣緊緊纏繞著張凱昆三人,我隔著劍鞘都能感受到那種入骨的死一般的冷寂。

  “張凱昆,這羊皮卷你是從何處得來?”穆羽長吁一口氣問道,聽得出來穆羽此刻的心情也因?yàn)檠蚱ぞ砩系膬?nèi)容而變得十分沉重。

  “穆帥,這卷東西是我前些日子從一個敵軍哨騎身上搜刮來的?!睆垊P昆回答說,在將羊皮卷交給穆羽之前,張凱昆已經(jīng)將上面的內(nèi)容研究透徹了,他拿過羊皮卷展開補(bǔ)充道,“穆帥您看,這張地圖與我們手中的地圖看上去并無分別,可仔細(xì)一看卻不難發(fā)現(xiàn),有一處是一直都被我們漢人誤解的地方,而下一戰(zhàn)的戰(zhàn)場就是在那附近?!?p>  “不錯,起初我也一直以為那一處只不過是一片戈壁沙漠,而從這張敵軍的地圖上我發(fā)現(xiàn)那里雖是戈壁,但卻有暗潮涌動,一旦發(fā)生變故,我們很可能會因此而全軍覆沒,好歹毒的場地?!蹦掠鹨е缿嵑薜卣f。

  “穆帥,我愿攜一隊(duì)兵馬與敵軍在此對抗,或許這里并非對我等不利的場地,相反可能助我軍大獲全勝?!睆垊P昆請纓說。

  看著張凱昆勢在必得的樣子,穆羽也不好說什么,他知道張凱昆有將帥之才,可這種戰(zhàn)場,就算是久經(jīng)沙場的他也未必能有制敵之策,張凱昆不過從軍五年,又能有什么神策?

  “凱昆,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從不會讓我失望,你要多少人馬?又需要我們做些什么?”

  “我只需五百精騎,另外……還希望迎超兄助我一臂之力?!睆垊P昆口中的迎超兄就是此刻與他二人同帳的緘默副將,李迎超。

  李迎超聽聞毫不猶豫地問道:“凱昆但說無妨,兄長定當(dāng)全力以赴?!?p>  “很好,這里其實(shí)是一片流沙,我們的騎兵到了那里,即使是再老練的將士,也難以掙脫流沙的束縛,而狼族那些人卻早已適應(yīng)了那種環(huán)境下作戰(zhàn),他們把戰(zhàn)場定在那里,想必也不會輕易離開,甚至他們斷定我們絕對想不到那會是一灘流沙?!?p>  “凱昆所言極是,那么需要兄長做些什么?”

  “還懇請兄長替我準(zhǔn)備十余艘戰(zhàn)船,待開戰(zhàn)之時,五百精騎皆乘船而行,鐵鎖連舟,順勢推進(jìn)?!?p>  “妙計,妙計,凱昆啊,你的將才將來必定不輸于我,有了你,咱們國家還愁不能守護(hù)一方安定嗎?”穆羽驚嘆地拍著張凱昆的肩膀稱贊著,而這一計,后來也確實(shí)助他們贏得了那一場戰(zhàn)役的勝利。

  那一戰(zhàn)之后,張凱昆因?yàn)槟且挥嬕慌e成名,后來的戰(zhàn)役中,在張凱昆那一支小隊(duì)的率領(lǐng)下,朝廷軍更是將戰(zhàn)線向前推進(jìn)了十余里,可謂是青年將才。在戰(zhàn)場上,一個黑色身影的傳說也由此而來,張凱昆鼻梁上的刀疤便成了一種死亡的象征,幾乎沒有人能夠在與張凱昆的對陣中活下來,百勝將軍的名號愈發(fā)聞名,這很快也引起了狼族的注意。

  有人進(jìn)讒言說張凱昆投敵,而因?yàn)檫@些流言,穆羽在朝廷的威逼下不得不將張凱昆副將一職撤掉,甚至為了保護(hù)他,不得不將他送回故鄉(xiāng)?;氐焦枢l(xiāng)的張凱昆內(nèi)心更是憤憤不平,他屢次找到軍政司,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恰巧這一年穆羽在一場戰(zhàn)役中犧牲了,在李迎超一紙血書下,朝廷又不得不重新任用張凱昆,后面的事我也是回來后才聽說的,狼族派人悄悄潛入張凱昆家,將他妻兒老小屠戮殆盡,而青鋒則是張凱昆托鎮(zhèn)子上新任的縣令悄悄送到了捉妖師修行的山腳下,那個縣令也正是多年前她贈與玉佩的那個名叫阿才的孩子。

  玖

  傍晚已至,青鋒并沒有放棄琉璃燈的研究,然而即使是一天下來,他也依舊是沒有發(fā)現(xiàn)個所以然來。就在他將要放棄的時候,琉璃燈碎片從他手中滑落下來,落在了我的身上。

  伴隨著清脆的撞擊聲,那塊碎片又一次發(fā)出了青色的光芒,他在一旁怔怔地目睹著眼前的一幕,青色的光芒中,一個婀娜女子曼妙的身姿一點(diǎn)一點(diǎn)清晰了。我看著那個身影,可暈眩感使得我的眼皮越發(fā)沉重了,我眼前一黑,昏睡了過去。

  睡下去之前,我依稀聽到他叫了一個名字,那個名字就和他在睡夢中呼喊的如出一轍,那個名字在我漸漸失去的意識里回蕩著——“桃夭”。

  我躺在冰冷的雪地中,身體也感覺越來越沉重了,也許我的一生就是這樣了吧……我最終還是沒能成為眾名劍中的一把,但我卻成就了張凱昆,也成就了青鋒。

  那一晚,我好像聽到千山的雪又大了不少,鏜鏜嗒嗒的馬蹄聲在我耳畔徹夜回響,也許在是夢中,我的夢就能實(shí)現(xiàn)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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