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接過那張支票,仔細核對了一番,也沒看出什么花來。
看著上面的印章問:“你叫李可?”
李懷仁還沒發(fā)話,其他人就替他回答了:“他是叫李可,是不是有問題?”
女婿搖搖頭:“咦......這個遜藤集團有限公司,是東州那個?不可能,不可能?!?p> 大嬸激動地說:“我就說是假的吧,你們看!”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一張紙還能當錢花,真當我們都是傻子嘛。”
“要我說,小可這張紙弄得有模有樣的,要是不上學了專門造假,肯定有前途。”
女婿沒管周圍人的話,一臉驚訝地看著李懷仁,自言自語道:
“我拍張照,讓我們領導看看?!?p> 又是十分鐘過去了。
女婿收到了回復,對李懷仁說:“我要回去確認一下,你們等著我,很快的?!?p> 圍觀群眾緊張地不行,看著女婿慎重的模樣,心里都有些打鼓,萬一是真的五百塊怎么辦?
他們可不想李懷仁的那張支票真的可以兌換五百塊,只想看著李懷仁出丑。
楊棉花手心的汗都出來了。
李大龍也懶得催促大家吃飯,反正飯菜都被他們裝進了事先準備的袋子里面。
剩下一些空盤盤。
十五分鐘后,兩輛奧迪轎車和一輛大眾沿著田埂開進了這里。
眾人沸騰了,紛紛去圍觀轎車,想去看看是誰家的客人這么有錢。
至于李懷仁的事,他們放在了第二位。
從車上率先下來的是大嬸女婿,之后,是一群穿著西服打著領帶的人。
大嬸整個人一下子像是年輕了十歲一樣,邁起老寒腿就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女婿啊,我在這呢?!?p>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婿扶著前排的領導下車后,帶著一群人越過了興奮的大嬸。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們走向了李懷仁。
“歡迎李先生前來天星鎮(zhèn)檢查,我是郵政銀行的張雨行長,這是我的名片,這位是副行長周振松,經理吳為、曾翠萍。”那群穿著西服的領導挨個挨個上前,和李懷仁握手,交換名片。
“出門急,我沒帶名片。”李懷仁接了名片,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沒關系,像李先生這樣的人物,哪里需要名片?!?p>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那群西服領導。
“哎喲,他們怕不是鎮(zhèn)上郵政銀行的行長,上次我還在鎮(zhèn)上的電視臺看見過他們。”
“其他幾個是副行長和經理吧,這李可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得了,居然讓行長帶人親自接見。”
李懷仁點了點頭,問:“支票能兌換嗎?”
行長賠笑道:“當然可以,李先生想什么時候兌換,就什么時候兌換。”
“那我現(xiàn)在就兌換。”
行長立馬從腰包里掏出五百塊遞給李懷仁:“李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耽擱你這么久的時間?!?p> “銀行規(guī)矩我懂?!?p> 李懷仁將五百塊交給了李大龍,對他說:“叔節(jié)哀順變,一點心意,還請收下。”
他對李大龍的觀感不錯,至少不是一個勢利眼。
李大龍不停地點頭,嘴里一個勁地說:“好好好,是個好孩子?!?p> 楊棉花老淚縱橫,還不時朝剛才嘲笑他兒子的人高傲地翻起白眼。
“我兒子才不是騙子呢!我看誰以后還敢嚼舌根,我楊棉花非砸爛她的嘴不可?!?p> 行長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皺著眉頭說:“李先生,這里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不如跟我去鎮(zhèn)上的賓館,我給您接風洗塵。”
眾人徹底震驚了,這是什么待遇?
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居然能讓銀行行長請客吃飯。
他們暗暗下定決心,明天把送去工廠的兒子女兒抓回來好好讀書。
“不用了,感謝幾位行長經理親自跑一趟,為我換五百塊錢?!崩顟讶示芙^道。
“沒事,沒事,還請李先生在鎮(zhèn)上的這段日子前往郵政銀行蒞臨指導,我們必將掃榻以待。”行長陪著小心說,不時看看李懷仁的臉色。
“好,有時間一定去?!崩顟讶孰S口敷衍道,至于有沒有時間,那就不一定了。
行長激動地喜不自禁,對大嬸女婿說:“小周啊,這幾天,你就不用上班了,陪著李先生好好熟悉一下咱們鎮(zhèn)上的人文風情。李先生的一切開銷,由我們銀行負責。會開車不?把我的奧迪給你留下?”
女婿也很激動,連忙點頭答應。
終于,郵政銀行一群人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這下,所有人看向李懷仁的眼神都變了。
李大龍大聲對廚師吆喝道:“老師傅,再準備一桌酒席,多加幾個硬菜,我要和小可好好喝一杯。”
大嬸一下懵逼了,感受著周圍厭惡、嫌棄、鄙視的目光,她悄悄將女婿拉到一邊:“女婿,你給我透個底,那李可到底是什么人?”
“媽,你還是別問了,剛才領導走的時候吩咐過我,千萬不能隨意透漏李先生的身份,不然我的工作就保不住了。我只能說,李先生是非常非常尊貴的人,連我們市長見了,都要禮讓三分?!?p> 小周說完,又回到了李懷仁身邊,和他拉起了閑話。
大嬸像是失了魂一樣,整個人忐忑不安,夢游般地走到楊棉花身邊。
楊棉花一見她,氣就不打一出來:“怎么?不服氣,還想繼續(xù)編排我兒子?”
大嬸急了:“棉花,我......我這張嘴你也知道,就是沒個把門的,你就當一個屁把我放了,勸勸你兒子,要不這事就這樣算了?!?p> 楊棉花愣了愣,考慮到大嬸確實和自家沾親帶故,也沒必要鬧得太僵,便說道:“放心吧,我兒子才沒你那樣小心眼?!?p> 說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酒席重新開宴。
李大龍拉了幾個村里有威望的老人作陪,李懷仁被安排在了上席,老九坐在他的左手邊,小周坐在他的右手邊。
“打小啊,我就瞧小可有出息,當時我就說了,小可以后肯定是做大官的人?!?p> “當年啊,小可來我家玩的時候,我還給他算了一卦呢,說他命中有福?!?p> 幾杯酒下肚,這群作陪的老人一個個飄了,開始胡吃海喝起來,一個勁往自己臉上貼金。
其中一個老人喝高了,滿身酒氣地問:“小可啊,剛才來的是銀行行長吧,你是怎么認識的?”
酒席旁邊圍了一圈人,全都一動不動地盯著李可,生怕錯過他的消息。
李懷仁信口撒了個謊:“上學的時候,和他兒子關系不錯,這次聽說我回家了,就過來看看,其實,沒啥大不了的?!?p> 說完,李懷仁給了小周一個替我保密的眼神。
小周會意,連忙點頭:“對對,是這樣的,我們行長啊,千叮嚀萬囑咐,他兒子的朋友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必須好好照顧。”
“哦,這樣啊?!逼渌说难凵竦瞬簧?,原來李可沒做什么大官,只是攀了個關系。
這群人本來就見不得別人好,這一聽心情舒暢了不少。
人情冷暖,李懷仁盡收眼底。
后面的敬酒,就沒有之前那么熱情。
酒席散后,人群也就散了。
舞臺又開始了撕心裂肺地表演,看得李懷仁困意綿綿。
要說現(xiàn)在這農村的葬禮,真是熱鬧。
居然還要子孫后代挨個挨個發(fā)表追悼演講,沒有眼淚也得硬擠出眼淚,不然就是不孝。
哭的越傷心,那就是越孝順。
追悼會開完,那些前來吊唁的親戚,一個個有說有笑,剛才的悲傷一點也看不到。
這種繪聲繪色的演出,可比現(xiàn)在很多演員強多了。
李懷仁實在覺得太困了,就跟楊棉花告知一聲,拿了鑰匙回家去了。
家里還是標準的磚瓦房,青磚上爬滿了苔蘚。
里面倒是收拾的很干凈,就是沒幾件家具。
李懷仁找到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就睡了。
這一睡,睡到了晚上。
醒來之后,床邊站著笑吟吟的楊棉花。
李懷仁嚇了一大跳。
“兒子,酒醒了沒?”楊棉花關懷地問。
“好了些。”對于楊棉花的關心,李懷仁感覺有些不適應。
“媽給你煮了面,先吃點墊墊肚子?!?p> 楊棉花說完,就去廚房端面。
突然,一個人影摸進了家。
“你個死鬼,今天跑哪去了?兒子回家你不知道嗎?”
楊棉花對著人影罵了一聲。
李慶國打了個哈哈:“這不想著小可回家,我去鎮(zhèn)上割了一斤肉嘛?!?p> 他把五花肉交給放在桌子上,看到楊棉花手里的面碗,眼睛一亮:“咋還給我做好了面,喲,還有兩個荷包蛋,什么家庭條件,這么造?”
話聲一落,李國慶就搶了面碗,一口吃掉了大半碗面,摸了摸肚子,說了聲“舒坦”。
楊棉花急了:“不是給你的,你這老不死咋這樣,小可還沒吃呢。”
她氣得狠狠捶了李慶國幾拳。
“算了,給他吃吧?!崩顟讶势鹆舜玻瑢@個養(yǎng)父一點好感沒有,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
楊棉花帶著歉意看向李懷仁:“要不我再給你下一碗?”
李懷仁搖搖頭拒絕了:“我肚子還不餓?!?p> 李慶國吃完面,拍了拍李懷仁的肩膀:“我的錯我的錯,喏,還有面湯,兒子要不你喝了?”
李懷仁皺眉沒理他,準備出去散散心。
剛出門,就聽到李慶國在后面抱怨:“棉花你看,這小癟犢子,跟我犯驢呢!”
“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楊棉花氣呼呼地不去看他。
“行行行,我看這個家啊,現(xiàn)在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走還不行嘛?你們捫心自問,這個家哪里不是我操辦起來的?!?p> 李慶國一口將面湯喝盡,打了個飽嗝,丟下碗筷就走。
經過李懷仁身邊時,叫住了他:“我跟你說,你這驢脾氣得改改,再怎么說,我也是你老子,跟我犟小心我抽你!”
老九突然出現(xiàn)在李懷仁面前,冷漠地盯著李慶國:“動他一下,你今天走不出這個院子?!?p> 李慶國嚇了一大跳。
抬頭看著山一樣的壯漢,語氣立馬柔軟下來。
“我就是好好傳授你一點人生經驗,你要不聽我也沒有辦法,還有就是,別經常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對你沒好處。”
說話時,李慶國瞅了瞅老九。
意思很明顯,老九就是他話里的狐朋狗友。
楊棉花吼了一嗓子:“你個老不死的,瞎說什么?”
李慶國沒理她,繼續(xù)說:
“噢,對了,板牙跟你說了沒,隔壁村村長托人向你說親,他女兒我見過,屁股很大,一看就是能生養(yǎng)的,瞧你渾身沒有五兩肉,就該找個胖的。
我把你回家的消息告訴他了,他們明天過來看看你。我看你的書就別讀了,糟蹋錢,不如好好結個婚,人家肯定有你一口飯吃。等生了娃,心定了,就出去打工,多掙點錢,給你妹妹準備嫁妝?!?p> 李慶國一直喋喋不休。
李懷仁聽得腦殼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