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往事
天色太晚，沒有一絲星光，又正下著大雨，好在有旁邊酒店里透出的光芒，不然周凜連路都看不見。
他一路尋找而去，眼前雨幕連成一片，噼里啪啦的雨聲不絕于耳。
往日這人工湖邊，總是有不少人聚集觀景，今晚卻一個人都看不見了。
但周凜一直沒有看到李沿溪，心里越來越著急，畢竟如今治安雖然很好，但這種黑漆漆的大雨天，發(fā)點什么意外事故，都并非沒有可能。
而且周凜甚至擔(dān)心，這個看起來總是很傷感的學(xué)姐，說不定……
想著想著，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好在周凜繞著湖邊走了一段時間，遠(yuǎn)遠(yuǎn)的，他終于看見了一個古風(fēng)的涼亭。
那涼亭里面，正有一人看著亭外，那個背影顯然就是李沿溪。
周凜急忙忙沖了進(jìn)去。
看到李沿溪安然無恙，他也是松了一口氣。
這個涼亭很大，即便風(fēng)雨如此迅猛，中間的大部分區(qū)域還是干燥的。
旁邊還有一盞路燈，即便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它依舊在堅持著工作。
昏黃的路燈，給亭子里帶來了一絲光明。
這個涼亭，就像是這風(fēng)雨飄搖中的夜晚中的一葉扁舟，給人帶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而李沿溪就隔著圍欄，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雨幕，只是天太黑了，遠(yuǎn)處根本什么都看不見。
她纖細(xì)的背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顯得尤為單薄。
周凜一直覺得這個學(xué)姐，也許會很適合穿古裝，因為她給周凜的感覺，就像是歷史畫卷中走出的美人。
這樣的評語，用在其他女生身上可能不太合適，但用來形容李沿溪，就絕對不會覺得矯情了。
周凜一邊收起雨傘，一邊問道：“學(xué)姐，這么晚了，你來這里做什么？”
“周凜，你覺得你快樂嗎？”李沿溪沒有回頭，輕聲問道。
快樂嗎？
莫非這是要跟我探討人生的哲理？
周凜還是第一次想這個問題，不過想想他之前的人生，已經(jīng)算得上圓滿，而現(xiàn)在有了奇趣人生系統(tǒng)，那就更快樂了。
“我不明白為什么大家看上去都那么熱愛生活，而不是和我一樣是偽裝的?！?p> 李沿溪顯然不是真的想聽到回答，所以沒等周凜開口，她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這種問題，就不是周凜能夠解答的了。
不過想想，而且想這種問題的人，多半活得不會開心。
因為當(dāng)你擁有它的時候，你根本不會去想這種問題。
“額，學(xué)姐……”周凜不知說什么好。
真要說起來，李沿溪各方面條件都極為不錯，相貌就不必多說了，她還是云大音樂學(xué)院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之一，也沒聽說過她有其他什么煩惱。
按理來說，她活得不應(yīng)該像眼前這般痛苦。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如果我能回到那一天，該有多好啊。你不知道，我多希望……”
李沿溪聲音有些哽咽：“我多希望那天晚上我沒有去參加同學(xué)聚會，沒有和她鬧脾氣，沒有把她煮好的雞蛋面丟在桌子上。如果，如果我把那碗面條吃了，該有多好?！?p> 說到這里，李沿溪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奶奶，我好想你?！辈恢挥X間，她已淚流滿面。
周凜有些默然。
很多時候，人們不會意識到，這是自己人生中極為重要的日子。
在當(dāng)時的人們看來，這只是普通而又沉悶的一天，而過去他曾經(jīng)歷過的成百上千個日日夜夜，并沒有什么不同。
一樣的尋常，一樣的無趣。
只有今后的某一天，你才會猛然發(fā)覺，那個日子的重要性。
之后兩人一起默默看著亭外的雨幕，久久沒有說話。
“對不起，周同學(xué)，讓你大半夜跑過來?！?p> 良久，李沿溪的心情終于平復(fù)了些，她轉(zhuǎn)頭說道。
她平時其實都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但今天下午在餐廳的時候，聽到餐廳的廣播里，傳出了奶奶那老年收音機(jī)里，最常播放的音樂，窗外的天，也像那晚一樣陰沉。
一時間難以自禁。
糟糕的天氣，總是會帶給人糟糕的心情。
所以她跑來這處白天看到的涼亭，一直看著天外，越下越大。
她看著湖水里蕩起的層層漣漪，一時間不知怎么想的，就給周凜發(fā)了條消息。
“沒什么的，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說的。”周凜道。
李沿溪回頭看著身后一直靜靜站著的周凜，哪怕心里已經(jīng)料想到，自己的消息發(fā)出去，這個學(xué)弟看到，就一定會來，但她依舊有些難言的感覺。
她終于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說出了一些深埋心底的事情。
周凜也聚精會神的聽著。
這個故事倒是并不復(fù)雜。
李沿溪從小父母離異，她由奶奶撫養(yǎng)長大，在高中畢業(yè)后，李沿溪班上的同學(xué)們，組織了一個畢業(yè)聚餐。
而那天，正好是李沿溪的生日。
奶奶強(qiáng)打著精神，就像過去為李沿溪慶生時那樣，為她煮了一碗長壽面，可李沿溪急著出門，急急忙忙吃了一口面條，就趕去聚餐了。
那天雨下得很大，就像是今晚這場雨一般。
所以李沿溪沒有再回到老宅，而是住在了城中的媽媽家，那也是她那時最常住的地方。
第二天，她又按照之前的計劃，去參加了一個音樂比賽。
而等她回到家，奶奶已經(jīng)去世。
按理而言，她的奶奶以七十多歲的年紀(jì)，無病無災(zāi)的逝去，應(yīng)該算得上是喜喪。
可李沿溪總覺得，在兩人相處的最后一晚，她卻沒有讓老人過得開心，她在老人記憶中最后的形象，居然是那道出門而去的背影。
周凜默默聽著，不知該如何評價。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沒有辦法挽回的，就比如死亡。
“周凜，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很不合格的孫女？奶奶對我那么好，我卻留給她這樣一個臨終記憶。”
周凜簡單安慰幾句，他并沒有多說話，只是做好一個傾聽者。
不過他心里，有頗有幾分感嘆。
算一算時間，距離那件事發(fā)生也有四年之久了，李沿溪甚至都快大學(xué)畢業(yè)，卻還沉浸在那段痛苦之中。
說著說著。
雨勢慢慢變小，天卻越來越黑。
在那亭子里，昏黃的路燈光芒下，只有兩人和他們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