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血戰(zhàn)大散關(二)
兇慘的狄絨族人并沒有真正的撤退。人潮退去的同時,一塊塊石頭緊接著從天而降。
敵人的拋石車又開始發(fā)威了。
大大小小的石頭不斷的落下來,來不及躲避的西梁軍有不少人被砸死砸傷,楊笑躲避亂石的同時還救下了兩名受傷的袍澤。城墻上的人全都撤了下來,以躲避從天上砸下來的石頭,楊笑趁著這個功夫找到了幾個守城的裨將參軍。
“現(xiàn)在還有多少人馬?”楊笑問道。
“昨晚戰(zhàn)后統(tǒng)計能戰(zhàn)者還剩一萬三千多人,今天早上韃靼們幾次攻城又死傷了五六百人,剛剛這一波的損失只多不少。”一個大散關的參將說道。
“這么嚴重?”楊笑嘀咕了一聲,隨后他問道:“可還有援軍?”
“只有慈??h的兩千人還在趕來的路上,天黑前應該能到。除此之外再沒有能在短時間內(nèi)趕到的援軍了。”另一個裨將說道。
楊笑略思量一下后把虎符掏了出來:“這是我西梁虎符,見虎符如見西梁王!”
眾人應聲跪拜。
楊笑接著吩咐道:“傳令下去,西梁境十五歲以上者,凡能戰(zhàn)之后備軍全部招集,聽候調(diào)遣!飛狐州十五歲以上所有男丁,不論老幼,凡能戰(zhàn)者全部招集!鄰近村鎮(zhèn)限天黑前趕到,五十里內(nèi)限天亮前趕到,百里之內(nèi)限明日正午前趕到,百里之外限后日日落前趕到,不得有誤!”眾人領命后立刻安排了幾名騎卒,拿著印有虎符印記的令牌往各處前去招集援軍。
做完這一切后狄絨族的拋石車也停了下來,西梁軍立刻沖上城墻準備迎接敵軍下一波次的進攻。
城墻外的敵軍就如洶涌的潮水一般再一次向大散關涌來。
一個西梁軍卒在城墻上探出腦袋往外看了一眼,只見狄絨族人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邊,讓人看了頭皮都要發(fā)麻。
那西梁軍卒啐了口唾沫罵道:“媽媽的,這些狄絨韃靼怎么越殺還越多了?”
身旁的同伴嘲笑道:“怎么,害怕了?害怕的話趁早滾回家!”
那軍卒不甘示弱道:“誰要是害怕誰就是孬種!”說著就站起身來沖著城墻下大聲喊道:“來吧!你們這幫雜碎,爺爺要是往后退半步就算爺爺沒種!”
“沒錯!來多少殺多少,殺一個不虧本,殺一雙賺一個!”
身邊的眾袍澤受到其情緒的感染全都抱起了必死的決心,互相的鼓勁兒打氣。
“殺光這幫狗娘養(yǎng)的!”
“對!殺光這幫狗娘養(yǎng)的!”
“殺!”
“殺!”
“殺……!”
一時間城頭之上喊殺聲沖天!
城墻內(nèi),西梁軍僅剩的幾架拋石車也發(fā)動了。一塊塊石頭飛向敵人的頭頂,但敵人實在是太多了,稀疏的石塊就如同丟進了洶涌的海浪之中,跟本起不到阻擋敵人的作用。
城頭上的弓弩也張滿了弦,如雨般的箭矢一波波的潑向城墻下。盡管射倒了無數(shù)的敵人,可還是沒能擋住他們的腳步,敵人再一次的沖到了城墻下。
狄絨族的樓車上也有弓箭射了過來,不少西梁軍卒不幸中箭倒地,不過好在有城墻上的箭垛遮擋,因此傷亡并不是很大。
在弓箭的掩護下,狄絨族人把一根根帶有鉤爪的繩索拋上城頭,一架架高高的長梯靠在了城墻上。西梁軍則一次次的砍斷繩索,一次次的推倒長梯,那些爬到一半的敵人全都慘叫著掉了下去,不過更多的敵人立刻又爬了上來。
那片外墻坍塌了一半形成一處豁口的城墻,成了敵人重點進攻的地方,他們在三座樓車的掩護下不斷的涌上來。城上的西梁軍在敵人的沖擊下不斷的有人倒下,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一個人后退那怕半步,就算是死也要順著城墻滾下去砸倒一片敵人。
西梁軍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又不斷的有人補充上來。敵人一茬又一茬的滾落,卻又有更多的敵人涌上城墻。整個戰(zhàn)場就如同一臺巨大的絞肉機般,在不停的收割著雙方的生命。
戰(zhàn)斗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一名西梁軍卒剛把敵人拋上來的繩索斬斷旁邊卻又有一架長梯靠了過來,好在有同伴及時拿來撐桿,幾個人合力把那架長梯給推倒了……。
兩名西梁軍抬起一個狄絨族人的尸體丟出了城墻,把城墻外剛爬上來的敵人給砸了下去,不過其中一人卻不幸被箭矢射傷……。
一名西梁老卒把手里的長槍都捅折了,他一把丟掉手里的半截槍桿,搬起腳下的石頭就砸了下去,卻被敵人的箭矢射中了肩膀,那老卒痛呼一聲跌倒在地上。這時間,又一個狄絨族人爬了上來。老卒忍住疼痛拔掉肩上的箭,他大叫一聲,將抓在手里的箭一把就插進了那狄絨族人的眼睛里。那狄絨族人也是一個狠人,忍著眼睛里傳來的劇痛死死的抱住了老卒不撒手。老卒的肩膀受傷,一條胳膊跟本使不上力氣。他掙不開抱住自己的敵人,干脆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叫一聲:“老子跟你拼了!”
兩個人抱在一起滾下了高高的城墻……。
一名年輕的西梁士卒只剩下了一條胳膊,卻依然在不停的揮舞著手里的刀,直到留干最后一滴血。就算是最后倒地身亡,手里依然緊緊的握著那把滿是豁口的鋼刀。
那把刀從他從軍入伍的第一天就一直陪著他,直到陪他走完了最后一步路。他們從來不離不棄,他們最終不辱使命……!
一名西梁軍卒剛剛將一個敵人砍倒在地,正當他舉起手里的刀想要上前再給對方補上一刀的時候,卻猛的身軀一振定在了那里。他緩緩的低頭向胸前看去,在那里正有一截帶著鮮血的刀尖露在外面,泊泊的鮮血正從那處傷口不停的往外流著。
一股異樣的感覺涌上了他的心頭。也說不上來是疼痛還是什么感覺,只是整個人都僵在那里,手腳都不聽使喚了。嘴里也出現(xiàn)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在嘴里含了一把生銹的鐵釘似的。
“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嗎?”他在心里這樣想著。
還不等他感受清楚這股奇怪的感覺,那截刀尖就抽了回去。
血就像他平日里漱口后用力噴出去的水一樣,噴出去老遠。
……他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爬在那里。嘴里的血跟不要錢似的一口一口的往外涌,他含糊不清的不甘心道:“媽的!老子這就要死了嗎?”
他重新抓緊了手里的刀,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再戰(zhàn)一場,但敵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又是一刀砍在了他的后背上。
這一刀讓他徹底的倒下了。
他爬在地上,嘴里發(fā)出痛苦的聲音,努力的想要翻過身來。
“那怕讓我看看到底是死在哪個王八兒子的手上也好哇!”這可能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他的視線漸漸的模糊了,這個最后的心愿到最后也沒能實現(xiàn)……。
拋石車拋出了最后一塊石頭,負責指揮的將領四下看看,現(xiàn)場再也沒有一塊石頭供他們使用了。猛然間他看到了不遠處的營房,于是他一指那一片營房喊道:“把那堵墻給我推倒,用磚頭砸!”
城墻內(nèi)側(cè)的走馬道上一隊西梁軍卒排例著整齊的隊形,領頭的將領手撫刀柄,大馬金刀的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向他的士兵們訓著話。
“五營的兄弟們已經(jīng)完成了他們的使命!現(xiàn)在,輪到我們九營了。”
那將領說完猛的抽出腰間的長刀,振臂高呼道:“兄弟們,決不能讓狗娘養(yǎng)的韃靼們跨過城墻半步。殺……!”
“殺……!”
所有人全都在喊殺聲中義無反顧的沖上了城頭……。
狄絨族的樓車越靠越近,開始有敵人從樓車上跳到城墻上面來。盡管樓車上已經(jīng)插了不少的火箭,但那些火苗太小了,短時間內(nèi)跟本燒不壞樓車。
登上城墻的敵人越來越多,而樓車的加入讓形勢更加的嚴峻了。楊笑見狀端起一個油鍋就潑了過去,敵人的樓車立刻被大火吞噬了,樓車里沒逃出來的狄絨族人被燒的吱哇亂叫。
可敵人的樓車并不只這一個,不斷的有樓車靠過來,不斷的有敵人從樓車上跳下來,城墻上的混戰(zhàn)嚴重的影響了豁口處的防御,眼看著就要被敵人突破,有人大喊道:“澆油!澆油!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啪!啪!……!”幾罐桐油連同裝油的大罐子被摔碎在城墻上,暗紅色的桐油澆的沖上來的敵人滿身都是,桐油順著城墻一直流到了墻腳下。
一根火把結(jié)束了豁口處的戰(zhàn)斗,熊熊的大火讓沖上來的敵人后悔來到這個世上。
有了大火的保護,缺口處的敵人暫時是上不來了,西梁軍可以更專著的對付那些從樓車上跳下來的狄絨族人了。
不過這時候城門再次被敵人攻破了。
城門洞里面那兩扇釘柵雖然沒有被先前的大火燒壞,但緊張的戰(zhàn)事也沒有給西梁軍把它們修復并再次吊掛起來的機會。被燒的焦黑的第二扇釘柵很快也被狄絨族人給拆了個大窟窿,敵人蜂擁而入。
好在城門里面還有一道甕城。
“放千斤閘!”
等狄絨族人往里沖的差不多的時候,一塊巨大的,包裹著厚厚鐵皮的閘門被放了下來。“轟隆”一聲,城門洞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放箭!”
迎接狄絨族人的,是城墻上早已準備好的西梁軍弓弩手。空蕩蕩的甕城里沒遮沒攔,狹小的城門洞也給不了他們躲避的空間,所有沖進來的敵人全都被射殺了個干凈。
等甕城里的敵人全部被殺干凈后,千斤閘又被提了起來。再次沖進來的狄絨族人看到滿地的尸體后,立刻明白了身后暢通無阻的城門其實是一個吃人的陷阱,他們立刻向城門外退去,但還是有不少人被留了下來。等這一批敵人再次被殺干凈后,城門再次張大了嘴巴等待下一批上鉤的獵物。
如此反復幾次后,再也沒有狄絨族人敢沖進來了。
城墻外又有兩座樓車被點燃了,不過這時候西梁軍準備的桐油也用完了,敵人依舊還在不斷的沖上來,城頭上的局勢絲毫沒有得到緩解。在這道狹窄的城墻上對戰(zhàn)的雙方都陷入了殘酷的拉鋸戰(zhàn)中。
而這時,那處城墻豁口處燃燒的火焰也漸漸的熄滅了下去,形勢萬分危急。負責看守此處的西梁軍眼看著火越燒越小,心中焦急萬分,此時一名百夫長喊道:“能燒的可不止桐油,燒不了油就燒木頭,燒不了木頭就燒人。把這些韃靼人的尸體全都扔下去,再去搬些樹枝木頭來!”
很快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木頭樹枝摻雜在一起被丟了下去,其中就有先前被推倒的營房里的木料。壘墻的磚頭砸向了敵人,營房里的門窗房梁等木料也化作了阻擋敵人腳步的烈火,這也算是一種物盡其用吧。
……激烈的戰(zhàn)斗持續(xù)了大約一個時辰后,西梁軍終于再次擊退了敵人,狄絨族人除了在地上留下一大片數(shù)不清的尸體外,也奪走了許多西梁將士的生命。
戰(zhàn)爭就是一臺無情的絞肉機,在慘酷的戰(zhàn)爭中,人命已經(jīng)不再是人命,是添加到戰(zhàn)爭火坑里的油;而人也不在是人,是揮砍著殺人兵器的戰(zhàn)爭工具。
這一次狄絨族人退去后,一直到天黑都再沒有組織下一波次的沖擊,看來他們也是打的有點累了。
敵人剛一撤退,楊笑就立刻指揮眾將士打掃戰(zhàn)場。把雷石滾木、刀槍弓箭等物再次準備充足;把受損的城墻盡量的修補起來;把受傷和勞累的人換下去;把犧牲的袍澤好生掩埋;把敵人的尸體一把火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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