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暖手爐
第二天。
楊笑早上出門的時候,年輕的車夫早已在驛館外的路邊上等候多時了,見楊笑出來早牽著馬車迎了過來。楊笑上車后吩咐一聲:“去坊市看看?!蹦贻p車夫應(yīng)一聲“好嘞!”揚鞭而去。
一路上年輕車夫自然少不了向楊笑講述一番以往見到的聽到的關(guān)于坊市里的一些趣事,很快二人就來到了坊市內(nèi)。
不同于周王朝其它的地域有什么重農(nóng)輕商;什么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還有什么好男不當(dāng)兵,好鐵不打釘之類的,或這樣,或那樣的規(guī)矩呀說法呀這一類的東西,在西梁境內(nèi)既鼓勵農(nóng)耕也鼓勵經(jīng)商,當(dāng)然了更鼓勵熱血男兒走上疆場去建功立業(yè),保家衛(wèi)國??傊?,在這里只要是能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又不觸犯朝庭律法的門路西梁王都鼓勵,似乎是有些百無禁忌。
坊市里面確實像年輕車夫說的那樣熱鬧。一條條并不寬敞的街道縱橫交錯,街上人頭攢動,接踵摩肩。道路兩旁的商鋪和攤位一個挨著一個,攀談聲、吆喝聲、熟人見面的招呼聲、吵吵嚷嚷的叫罵聲,聲聲入耳。在人聲鼎沸之中還摻雜著馬蹄聲、狗叫聲、砧板上的剁肉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熱鬧非凡。整個坊市里面賣布的、賣鞋的、擺攤賣菜的、打把式賣藝的……總之是干什么買賣的都有。
楊笑在坊市內(nèi)胡亂逛了一陣子,也見識了許多新鮮事物,逛著逛著就走到了一個地攤邊上。
楊笑站在小地攤的邊上一件一件的打量著地攤上的東西。攤主是一位留著一縷花白山羊胡子的瘦小老頭,見楊笑看的仔細(xì)便操著有些尖利的嗓音招呼道:“這位小兄弟可有看中的東西?小攤的買賣雖小卻也是誠信經(jīng)營,童叟無欺啊!”
楊笑抬頭掃了一眼攤主,見這攤主的身后還靠著一面招子,上面寫著“神機(jī)妙算”四個大字,旁邊還有“能知過去未來,能算兇吉禍?!眱尚行∽?,還寫著測字呀、算命啊、看陰陽宅呀等等的這么一些東西,算是業(yè)務(wù)介紹吧。
楊笑抬頭看見攤主身后的招子后先是一樂:“喲!您老這擺攤賣東西還帶算命的呢?”
攤主聽到楊笑的話挺了挺腰板,把那桿招牌往面前一豎,露出一個老夫我很是可以的表情,伸出手向楊笑一字一頓的介紹道:“神機(jī)妙算!算不準(zhǔn),不要錢,算準(zhǔn)了,看您的心情,隨緣?!蹦且馑荚倜靼撞贿^了,那就是我要是沒算準(zhǔn)呢,您也別說什么,您不用給錢就得了,我要是算準(zhǔn)了也不強(qiáng)要您的錢,您看心情多少給個就行。
轉(zhuǎn)眼間就化作算命先生的山羊胡子老頭又向楊笑問道:“怎么樣小兄弟,來一卦?”
楊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賣東西還兼職算命的,一時興起便答應(yīng)道:“好哇!”
反正也是出來玩兒的,準(zhǔn)不準(zhǔn)的也就圖一樂。
楊笑報上了生辰八字,攤主裝模作樣的掐算了半天,又把楊笑的相貌好好的端詳了一番,再抓著楊笑的手仔細(xì)的看了手相,然后就故作驚訝開口道:“咝~誒呀!小兄弟這命當(dāng)真是貴不可言吶!”說完這句話山羊胡子老頭就話風(fēng)一轉(zhuǎn),說道:“可惜!可惜!”
楊笑聽了直在心里覺得好笑,難不成天下的算命先生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算來算去都是那幾套說辭。于是楊笑忍著笑問道:“可惜什么?”
山羊胡子老頭一本正經(jīng)的接著說道:“可惜的是美玉染瑕,小兄弟的命中多多少少有那么一點小坎坷。不過不要緊,只要小兄弟你愿意,老夫可以為你做一場法事,便可將其盡數(shù)化去?!?p> 楊笑對攤主的話一笑置之,心說:“你這算命的技術(shù)也不咋地,連把話說一半留一半釣人胃口的招式都不會,也就是兼職算命吧,要是專門靠這個吃飯非得餓出個好歹不可?!?p> 攤主見楊笑不說話也不問他自己算的到底是準(zhǔn)還是不準(zhǔn),而是把那桿招子又靠在身后的墻上,雙手插在袖口里往后一靠,靠在那桿算命招子上瞇起眼睛來也不再說話了。
楊笑自顧自的蹲在地攤邊上看了一會兒,伸手拿起一個細(xì)頸小口的瓷瓶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了起來。那山羊胡子攤主斜靠在那里拿眼偷瞄著楊笑,見楊笑在攤子上又挑起了東西,就又坐直身子推銷了起來:“年輕人好眼力啊!這可是個好東西,少說也有四五百年的年頭了。你看這造型,這釉色。小兄弟,你買到就是賺到呀!”在算命先生和雜貨攤老板兩種身份之間的轉(zhuǎn)換不可謂不順暢
楊笑并不理會攤主的話,而是將手中的瓷瓶又放回了原位。攤主見狀臉上露出一點悻悻然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楊笑放下瓷瓶后又拿起了一個表情似喜非喜的青銅塑像來。攤主又道:“這一件就更是了不起了,這件青銅獸像可是有三四千年的歷史了。我就說小兄弟的眼力好嘛,一出手就都是好物件,小兄弟要是相中了我算你個便宜價,就當(dāng)是交個朋友,保證不讓小兄弟你吃虧……?!?p> 那攤主還要喋喋不休的說下去,楊笑笑道:“怎么我看哪個哪個就是好東西,不是幾百年就是幾千年,我書讀的可不多,你可不要騙我。”
攤主嘿嘿的干笑兩聲:“小兄弟呀,不是我自賣自夸,你見過哪個做買賣的說自己賣的東西不好的?”
楊笑哦了一聲:“那你這里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嗎?”
攤主被楊笑一句話問的有些噎住了,他咽了下口水說道:“……你這年輕人可真行,我擺攤這么多年,頭一次見到像你這么問的?!蹦┝藬傊饕ба烙终f道:“你要是真有心買,我這里還真有一件不太好的東西。”
楊笑聞言:“哦!那我倒要看看你這不太好的東西到底是個什么東西?!?p> “你等等啊?!睌傊髡f完小心翼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布包裹,打開紅布,里面露出一個小鼎來。
這只小鼎確實很小,比楊笑的拳頭還要小上一圈,要是換做是一個女子的話,用一雙纖纖小手應(yīng)該剛好能把它捧住。
小鼎呈暗紅色,微微泛點黃,似乎是用紅銅打造而成,只是色澤有些暗淡陳舊。鼎有三足,鼎身上刻有漂亮的花紋,還有幾處凹槽,看起來似乎是用來鑲嵌寶石的地方,只是上面的東西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鼎蓋上縷空出一些奇異的圖案,也看不出來是什么。一個色澤混濁的白玉珠子鑲嵌在鼎蓋上面一個凸起的小鈕上,便是鼎蓋的抓手了。
攤主把小鼎放到楊笑的面前,神神秘秘的說道:“小兄弟,這可真是一件好東西,是老夫偶然的一次機(jī)緣,從一處古跡當(dāng)中得來的。具體是什么東西我也不清楚,不過看其這般精美的做工,定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寶貝?!?p> 楊笑拿起那只小鼎,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在做工上還挺精美細(xì)致外,其它的實在看不出來哪里像是個什么寶貝。
攤主一聲不吭的等楊笑看了一會兒,估摸著差不多了,便問道:“怎么樣,小兄弟,這件東西可還相得中?”
楊笑抬眼看了他一下沒有說話。攤主接著說道:“你要是有心買,我吃點虧,你給這個數(shù)怎么樣?!闭f著將手伸到楊笑的面前。
楊笑盯著他的手憋了半天問出兩個字來:“五兩?”
攤主立刻把眼一瞪:“什么五兩,是五百兩!”攤主似乎是被楊笑的話惹的有些急火了,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幾分,引得周圍的人紛紛的看了過來。攤主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了,連忙賊眉鼠眼的往四周瞧了瞧,見沒人再注意自己這邊就又探身小聲的對楊笑說道:“我說年輕人,你可真會打岔,要是五兩的東西我至于費這么大勁兒,這么小心嗎?”
“可你這也值不了五百兩呀???”楊笑顯然不認(rèn)同攤主說的價格。
“哎呀!小兄弟。五百兩真的不貴了,這可真是一件寶貝呀!”攤主堅持自己的說法。
“什么寶貝?我看這不就是一個……嗯……一個……哦,暖手爐。對,沒錯,這就是一個暖手爐?!睏钚σ贿厰[弄著手里的小鼎一邊說著。
“暖手爐?”攤主瞪大了雙眼,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好,好,好,就當(dāng)它是個暖手爐,你到底能給多少?”攤主也被楊笑搞的有些無語了。
“那它也不止五百兩啊?”楊笑試探著說道。
攤主一幅我真是服了你的表情:“那你能出多少吧?”
楊笑想了想,試探著伸出一根手指。攤主看看那根手指,又看看他的臉,問道:“多少?”
楊笑吐出兩個字來:“一兩?!?p> 那攤主登時跳腳道:“一兩?你別說我這好賴還是個老物件,你就是去店鋪里買一個暖手爐一兩你也買不到這樣式的,有你這么還價的嗎?不買拉倒!”
攤主說著就要伸手去把楊笑手里的小鼎奪過來。楊笑一縮手躲開道:“別生氣嘛。我是不會還價,可你要的也太離譜了吧?!?p> 攤主氣道:“你還不會還價?五百兩的東西生生給我還到一兩?!彪S后他把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一臉肉疼的樣子說道:“好吧!四百五十兩不能再便宜了?!?p> 楊笑又加上了一根手指:“二兩。你這老頭兒也太不誠實了吧,一個破暖手爐居然要這么多?!?p> 攤主一跺腳,恨恨的說。:“好吧,算我倒霉,三百兩總不多了吧?”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討價還價了半天,最終在攤主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中以二十兩成交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楊笑一邊又翻看了一下小鼎一邊得意的說著:“正好帶回去給姐姐做個暖手爐。別說還真挺漂亮的?!?p> 攤主沒好氣道:“你還真把他當(dāng)暖手爐啊?”
楊笑啊了一聲:“不然呢?”
攤主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沖楊笑擺擺手說道:“得得得……凡正東西賣給你了,你愛當(dāng)什么就當(dāng)什么吧。”
楊笑收好東西起身離開。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后,那個留著山羊胡子的攤主將雙手抄在袖口里,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自言自語地念叨著:“真是難得,難得啊!”
楊笑在西梁城里還會有哪些際遇?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